二人自在院中争论,彼时声稍大了些,却将卫都惊醒,哭着来了院中,卫母白了卫父一眼,当下抱着卫都去了房内拍着正哄。
却闻耳房老者房内一声低叹。
天未亮透,院内徐徐引来一阵木鱼清脆,老者自又念经,却得此日,卫都不曾贪睡,早早爬起穿着一身新衣,满心盼着要去母亲前日说之私塾,却见双亲驻足于太父门前,举一金黄钗物首饰,说有何些。
“这根碧玉金钗是父亲一生珍爱,哪里需得送去当礼,夫人也说了都儿念书即便专心去念,不要求我们何些,顺手之事。”
“论迹不欠情,论情莫输礼,孙儿念书要紧,你莫要拦,这根钗子替我装上带去叫夫人收好,是我老头弥补亏欠。”再无半字言语,门未见启,院中只闻清脆木鱼,此时鸟啭不闻冷霜未退,黄日尚还隐于云间。
卫都去了庄上,素是安分守己的性,又兼眼中有活聪明伶俐,来之当日觑分得主仆管事,先被卫母领着兜了一圈也把人认得,奶味未尽稚音啼啼,叫了一路也叫众人欢喜,只将些糕点瓜果出来塞与他吃,卫都双颊塞得满满当当如仓鼠一般鼓起,手中尽是小食,怀中兜中也满盛戏吃磨牙之物,径自去了老爷夫人房那处,只在外头廊外候着,也不敲门也不声张,卫都不解但却不问,仔细吃着从未见过的稀罕美物,觉着此处甚好,地处开阔景致也好,不似家中总是暗蒙蒙的,物食好吃人气也足,看着也欢喜。待不多时正是上工的时辰,夫人先开了门,梳挽着髻束着绑腰,一眼望见了半丈外的卫都同卫母,脸上当即挂起了笑,招着手唤卫都过去,卫都羞赧却不应答,躲在母亲身后,母亲便劝他,说这姨娘便是让他念书写字的恩人,不要失了礼节,卫都三步一回头撞蹒了过去,怯生生喊一声道:“姨娘。”
“哎,乖孩子!”夫人俯身抱起,回屋又拿了细糖荔枝剥开了塞到卫都口中,宠爱一番后叫起了自家的两个孩童,言说有朋友来耍。孩童瞌睡赖床本是常有,只哼哼蒙蒙的也不愿起,却听得有朋友来时,一骨碌跳起,正目着卫都,正当欣喜。大户人家的孩子到底多了见识,穿衣趿鞋大大方方的便要拽着卫都去耍,卫都先是怕生,投目去了卫母那处,卫母点点头,三人当即奔也出了房门。
“先生辰时方至,叫他们先嬉戏不妨,哪须多施管束。”
孩童心性何其简单,不过半个时辰熟络胜似相识数年的旧友,跟前跑后笑语晏晏自是打成一片,长幼有序尊卑无别,二子一女如胶似漆。却待先生来时,无门第之别一视同仁,先授仁义礼智信,复点纲常伦德理,动之以古香古色秀山丽川,晓之以孔孟百家之乎者也,古今中外无所不提,无外乎宇宙乾坤女娲伏羲,且如是山海奇物炎黄神农,说得卫都激动念得少爷小姐直打瞌睡。是便下工归去途中,卫都骑在父亲肩上也说个不停,尽是老先生所讲,卫父如何承接得上,只顾着附和,卫母自在一旁欣慰的笑:我家都儿,非比寻常。
从来苦耕并无事,最怕近贤天下知,庸庸碌碌道寻常,未闻萤煌未感亮。
心愚本无善歹分,质朴农家只果腹,难道生时天降敕,你为君上我为奴?
读过几本圣贤书,念过几章不平文,食随主家鱼和肉,衣着施予锦和罗。卫都只管跟着少爷小姐一同,下人多也看顾得夫人面上多加照料,堪渐养尊处优不触辛劳,也养了些古怪刁蛮的性子,农活不做粗饭不食,卫母看在眼中多有忧愁,却不知如何是好。
正待一日闲暇,卫父驮着卫都去山中采果,问道:“吾儿,你去主家学得四年有余,期间农活不叫你碰,我同你母自顾操劳,可实非长远之计,一则我俩常在老爷庄上帮工,无暇料理家中田地,二来我俩年岁已大不是往日,你也渐渐出落成大人模样,也该体恤尊长回来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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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都听罢心头只如堵了一块巨石甚为不快,不曾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