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瞅见宿舍底楼屋檐下已无人影,遂大声应道:“冬婶,我回宿舍啦,明早吃油条豆浆,好不好?”
冬婶回答爽快:“要得,炸好油条我来喊你,小伙子多睡会儿懒觉嘛,每天都是你第一个出现在院子里!”
江家少年心里暖暖的,离开时再对着这个瘦不拉几的花心瘦萝卜,替冬婶扎扎实实剜了一眼。
望着小伙子那道帅气背影,瘦削如竹竿的食堂师傅咧嘴露出烟熏黑牙,笑得肆无忌惮。
这老家伙,突然有些想念正在县城读高中的自家闺女。
次日早上,江宁在食堂吃过豆浆油条,去街上买了一袋干粮放进背包,在乡干部都去柳树墩家赴宴时,沿着崎岖不平的羊肠山路,独自走向自己的联系村毛桃村。
天空阴沉,偶尔飘落几滴细小雨滴,只是北风凛冽,吹得耳朵生疼。
离开场镇,就开始爬山,走过三四里路程,就看到牛牯村路牌,随后就是下山,江宁加快脚步,只是脚上雪白球鞋溅起少许泥浆,好似半白妇人脸上的雀斑,有些俏皮。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好在人年轻,并不觉得膝盖难以承受,想着前面还有十余里路程,江宁疾步如飞有如小跑,很快消失在山路上。
就这样每隔半小时上山下山,年轻人额头渐渐冒出汗珠,遂解开短襟棉衣衣扣,让北风浸透全身,忽又担心患了热伤风,又扣上棉衣最下面两颗衣扣。
穿过崖口村一段石板路,很快进入毛桃村地界,江宁放慢脚步,边走边环顾,一一记下地形地貌。毛桃村不比地势缓和的牛牯村水田多过旱地,这里与崖口村差不多,除了山脚有几块水田外,旱地顺着山势镶嵌在山腰呈现出梯步形态,层层相叠,一块比一块面积小。
翻过一个海拔近两千米的山峰,眼前豁然开朗,满山毛桃连绵起伏,不见一片绿色桃叶,只有褐色干枯枝丫肆意伸向天空。毛桃树极易生长,不择土壤,崖壁上、石缝中、田埂间都能见到老树幼树,可谓遇缝插针。
沿着桃林小径,走过约莫四五里路程,沿途只见石砌泥糊的低矮农房隐约其间,逐渐有了烟火气,江宁看到一片空旷地带之处有着成排的规模古老建筑,从外形看好似庙宇,有人站在院坝中。
年届六十的毛桃村支部书记许文昌和中年汉子村主任许廷锋,远远看到一个年轻小伙子身负背包朝村公所走来,边走边抬脚在路边枯草上摩擦,大约是鞋上沾满了泥土,看来是个讲究人。
年轻小伙子很快来到村公所院坝,朝着两位貌似村干部的男子露出雪白牙齿,满脸笑容问道:“请问,这是毛桃村村公所吧?我叫江宁,前来看看。”
两位村干部早就听说乡政府来了一位副乡长,想必就是这位年轻小伙子,遂主动作了自我介绍。
相互寒暄一阵,老支书笑着问道:“江乡长,咋不提前捎信告知,我们也好来崖口村接您呀!”
江宁笑道:“我长着嘴巴呢,寻不得路时随便找个老乡问问就好,况且赵师傅详细说了路况,毛桃村也不难找。”
村主任好奇道:“江乡长来毛桃村干啥呢?这几天就会下雪封山,除了偶尔赶集,老百姓都不会出门的。”
江宁扯把枯草擦去球鞋边沿泥巴,看着雪白球鞋糊得面目全非有些心疼,叹息道:“这道路太烂,陡峭不平不说,而且狭窄得很呢,稍不注意就会摔跤。大人如此,只怕孩子走路上学就更难啦!”
许支书应道:“可不是!全村共有十六个孩子在横山学校读初中,除三个孩子在场镇投靠亲戚外,其余十三个娃儿每天早上六点钟就得出发,走过十八里山路赶到学校差不多就已经上课了,晚学后还得返回毛桃村,这一来二去至少都有三十六里路程,路途远近倒不说,要是大雪封山后,娃儿行走山路才叫一个苦呢!”
年轻副乡长望着山路蜿蜒伸向大山那一边,怔怔无言。
村主任许廷锋发出邀请:“江乡长,咱们去村公所坐坐吧?你走了这么远山路,也该歇歇脚,喝几口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