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惊讶过后，冷晋注意到了万三了然的表情，迅速意识到自己没有控制住表情，明明是询问对方的秘密，却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内心格外无奈，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个重要信息，万三并没有深入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又或者说他不属于第一批被卷入旋涡的人。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你吧。”冷晋说，“我这边的故事有些复杂，而且未必正确，很多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听完你的故事再说也不迟。”

“可以。”

冷晋那种平起平坐的态度并没有让万三恼怒，他反而更加欣赏冷晋，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样，从不会感到畏惧。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保持冷静。

“其实我的故事在车上已经说了一半了，我没有骗你，我确确实实是个杀人犯，因为这件事蹲了7年的牢狱。”

说到这里，万三忽然咧嘴一笑：“对于普通人来说，坐牢等于一生都毁了，但是在我们这些黑社会眼里，蹲监狱就跟出国留学镀金什么的。”

“大概是上天想用这种方式来给我做补偿吧，在我入狱期间，当初我们那个小打小闹的帮派居然做大了，曾经犯什么事都找我帮忙的小弟成了帮派老大，掌管了整个县城的运输业。”

“我们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码头，你应该明白掌握码头意味着什么吧？”

对方有意炫耀，冷晋也不介意往下接茬：“我知道，无论客轮还是货轮，路过都能抽一笔。”

“没错，当时帮派做的很大，城里游手好闲的人几乎全在我们帮派做事，明面上，他们是司机、搬卸工人、保安，实际上他们还兼任了帮派的打手，负责争夺地盘，驱赶其他帮派。”

万三点头，表情里倒是没什么变化，对于一个年近50的人来说，曾经的辉煌其实都不算什么了。

听到这里，冷晋隐约猜到了万三与这个小镇的渊源，不得不感叹人生的缘分，真是奇妙。

“那个年代，帮派最重的是两件事：辈分和情义。论辈分，我是开派祖师，论情义，我是他大哥，当年一手把他带起来的。”

“本来我不算再参与到打打杀杀，但是他和帮派里的几个弟兄强烈要求，我就答应了。”

万三放下酒瓶，失笑着摇头：“其实跟情义狗屁关系没有，我年轻的时候打架就为了出口恶气，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的东西，结果做了13年牢出来啥都没有，这么大一笔分红放在我面前，傻子才不要。”

冷晋也跟着笑了：“是这个道理。”

“我知道做这些事迟早是要受到报应的，要么是走夜路被对家砍死，要么是哪天一觉醒来发现一圈警察围在旁边，不给我说一句话的机会就直接拷走了......哈。”

万三喝干了最后一口酒，长出了一口气。

“以前我是大老粗，现在当了老大，又掌管这么大一家公司，总得替手下兄弟负责吧？除了学习怎么管理公司，怎么发展业务以外，我还在向国外学习一件事，叫转型洗白。”

“帮派里混的像样的兄弟，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案底，一回生两回熟，三进宫可就难出来了，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走我的老路？”

“那时候的我想法就是好好生活，把酒吧夜店那些地方的钱都收了回来，全力发展公司主业，结果越做越大。可能是因为黑道起家，别人天生就怕我们吧，从那之后无论做什么都顺风顺水，回过神来公司就已经成了省内最大的运输公司。”

没等冷晋开口打断，万三摆了摆手：“大晚上的，两个男人一起喝酒，就不许我说点峥嵘过往吗？”

“能说的，不过故事应该到尾声了吧？”

“嗯，差不多了。”

万三放下空酒瓶，靠在椅背上，怔怔地出了神。

“公司最辉煌的时刻是十年前，你可能没听过青龙运输，但你父母那一辈肯定知道，几乎每座城市里都能看到我们公司的大货和出租。”

“可惜毕竟是做脏活起家的，底子就不干净，做大后被竞争对手联合抵制，内部管理层又接连出现问题，公司开始走下坡路，先是亏空，然后有股东跑路，最后财务状况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被新崛起的一家公司仙鹤餐饮管理有限公司给收购了。”

听到这里，冷晋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并没有掩饰他的表情，这让万三忍不住停下叙述：“怎么，你和这个公司有交集？”

“算是吧，我知道他们老总的一些小秘密。”

“哼，还能有什么破事，无非是包养几个小明星，吃空公司的账目而已，圈子里大家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而已。”万三冷笑，“这世界确实是恶有恶报，他的下场也没比我好多少。”

“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