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这里的雾是有规律的吗？”

“你不要搞得我跟你很熟一样......我有名字。”

“知道了老王，那你可以回答我了吗？”

王实甫再次彻底落败，只能无奈开口：“雾当然是有规律的，只不过是物理规律，而且随着时间发酵，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白天和夜晚，会不会有差别？”

“当然有，白天的浓雾是不会发生意外的，只有晚上，起雾的小镇就像是变了个样子，格外阴森。”

王实甫抬起头，似乎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我记得是在一年前吧，那时候因为理念不合的原因......简单来说就是我不想再助纣为虐了。”

“你是说利用低剂量气态致幻剂制造幻觉的事？”

“对，其实你们都猜到了，那个年代，很多知识都没有完全普及，大部分民众依然相信牛鬼蛇神，环境、心理，再加一点点药物影响，就很容易制造出近乎传说的效果。”

“那时候的我刚从大学里毕业，读的医药学，出来不知道干什么，老杨已经成了村委，就把我叫回来，说我们一起干，努力振兴小山岗村，作为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孩子，谁不希望家乡变得越来越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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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个人，他头脑灵活，无论闯了什么祸都能逃避惩罚，我就比较笨了，每次都是背锅的那个，只会死读书。每当我想收手时，他总能用各种道理说服我，直到有一次，某个旅客因为药物过敏当场突发心梗。”

“他被送去最近的医院抢救，但已经太晚了，送到时人都有点发僵了，旅客本身就有重疾，当时家属也不愿意解剖，由老杨带头出面，主动从小镇公共账户里拿了笔钱做赔偿金，家属与小镇都能满意，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可我不能满意，我很清楚那就是我杀的人。”

王实甫轻叹一口气，表情里写满愧疚与悔恨。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也有很多恶劣的习惯，但我深知一个原则，无论多美好的理想都不能以人命为基石，这是绝对不行的，在那之后，我就选择了离开。”

“我们做了这么多害人的勾当，老杨怕我出去举报，我知道没了我他也干不成了，再加上发小的关系，就没打算揭穿这件事，为了不让他紧张，我特意留在了村里，当一个诊所的医生。”

说到这里，王实甫突然笑了起来，他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足够称职的医生吗？”

“是吧。”冷晋不敢肯定，但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至少王实甫有最基本的良知。

“是个屁，我就是个垃圾。你以为我喜欢这份工作吗？是因为我没得选！”

“因为我的贪婪和无知导致了现在的结果，我厌恶那些话都说不清楚的老人和胡搅蛮缠的小孩，每当他们因为一两毛的药价把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时，我都想掀翻桌子跳过去打爆他们的头！”

王实甫莫名暴怒了起来，狠狠一拳砸在墙面上，竟然打出了小小的凹坑，发泄之后，他的表情莫名平静了下来，再次变得心如止水，好像刚才表现出的人格不属于他似的。

“还是那句话，我没得选，以前的我可以拍桌子不干，直接走人，但现在不行，我是罪人，一点临时的悔意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所以我要赎罪，我不能有太多的脾气，必须伪装成别人想要的王医生。”

王实甫望着漆黑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要结束了。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一堆废话。”

“没事。”冷晋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的废话比你多，就当帮你先预支了。”

他们寝室人人都是破坏气氛的好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摧毁所有积累起来的情绪，王实甫顿时失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惆怅的了。

他心里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当年陪同他成长的不是聪明人杨镇长，而是这几个无论干什么傻事都能一起乐呵的缺心眼，今天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