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随着林宇轩的脚步踏入了风歌王朝那威严庄重的皇帝寝宫。寝宫内,龙涎香的馥郁气息缭绕不散,轻纱帷幔自穹顶的金钩上层层垂下,在暖煦微风拂动下,似梦似幻地飘摇着。
他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到了那张奢华至极的床榻之上,只见林泽静静地躺在那儿,面色宛如细腻的羊脂玉,白皙温润,不见丝毫四五十岁该有的风霜与衰老痕迹。然而,他仿若被抽去了生气,胸膛平坦得没有一丝起伏,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绝美塑像,纹丝不动,直叫人恍惚间怀疑眼前这人究竟是个以假乱真的人偶,还是已然奔赴黄泉的逝者。
陆潜自来到这方奇异世界,虽说踏上了修行之路,可往昔尘世的眼界、见识仍如绳索般缚着他,面对眼前这般诡谲景象,心底自是困惑不已。他忍不住偏头望向身旁的林宇轩,嗫嚅着问道:“他这是死了吗?”
林宇轩一袭玄色长袍,身姿笔挺,神色冷峻,眼眸仿若寒星,紧紧锁在林泽身上,语调平淡得不起波澜:“没有。他服下了一枚我昔日预留的丹药,此丹药效奇佳,足以祛除他身上要命的灾厄。只是,他终归是个未曾修炼、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想要彻彻底底承受、炼化这般磅礴药力,究竟要耗上多久方能苏醒,实难预料。”
陆潜听闻这话,心尖那根紧绷的弦莫名松了几分,微微颔首,又接着问:“那接下来作何打算?即刻扶太子登基即位,让朝堂运转起来,还是就这般干等着他苏醒?”
林宇轩身形一转,衣袂翩跹,宛如暗夜苍鹰,犀利目光直勾勾盯向陆潜,薄唇轻启:“这不是你该思量的事儿吗?”
陆潜顿觉脑袋“嗡”地一响,仿若炸开了锅,满心无奈与懊恼,抬手揉着太阳穴嘟囔道:“都火烧眉毛到这份上了,你就别挤兑我了。你啥时候回来的?”
林宇轩双手负于身后,昂首挺立,声线沉稳:“一月前修炼结束,出关之时才知晓此事。”
陆潜轻叹一声,在殿内踱步徘徊,脚下的金砖映着头顶华灯璀璨光芒,踏出声声闷响。
最终,他走到一张雕花梨木椅旁,一屁股坐下,顺势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置于脑后,仰头望着金碧辉煌却又透着几分死寂的穹顶,试图捋清那团乱麻般的思绪。
他心下暗忖:在这风歌王朝,林泽可是唯一的“下线”,如今他这般瘫倒昏迷,情报断绝,宛如蛛网破了关键的节点,难怪近来此事如石沉大海,悄无声息。
于修士漫长岁月而言,此番也算刚知晓消息不久吧。
可接下来该如何摆弄这盘乱棋呢?
当初那任务,自己妥妥当当地交了,按道理该算圆满完成了,总不至于还搞成个终身制吧?哪有修士会摊上这般没完没了的麻烦事儿?这和自己心心念念、超凡脱俗的修仙生活,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早晓得会闹成如今局面,那时就该撺掇林宇轩接手这烂摊子,自己逍遥自在,沉浸在静谧洞府,潜心修炼,那才是正经事儿。
再瞧瞧眼下,林泽昏迷不醒,自己当初为了清扫风歌王朝力推的新政怕是早就被底下那帮人抛到九霄云外,敷衍了事、消极怠工许久了吧?
现在是不是该趁着林宇轩也在这儿,赶紧把太子拉出来顶一顶,暂理朝纲?可那太子叫林什么来着,一时竟也记不清了。
陆潜眉头紧锁,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暗自琢磨,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背后捣鬼?
除了自己曾威慑过的那几个世家大族,还有谁有这通天胆量与能耐,竟敢招惹自己和玄天宗?
又要动心计真是烦。
扭头看向门外,往昔热闹非凡、人影穿梭的宫道回廊,此刻寂静得可怕。
那些本该毕恭毕敬伺候着的太监、宫女,还有花枝招展的妃子、母仪天下的皇后以及储君太子,早在林宇轩初来乍到那日,便被统统撵出了寝宫,肃清得干干净净。林宇轩一边看着林泽状态,一边修炼,一边等陆潜到来。陆潜算是这一个月来,第二个靠近林泽的人了。
陆潜暗暗思忖,突然在想当初是不是该把申恩义那老杂种留下来,反正他也知道些自己的底细,既当眼线,时刻盯着宫中风吹草动,又能给林泽充当个保镖,护他周全,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般被动局面。
日头渐渐西沉,恰似一颗烧得滚烫、鲜血淋漓的火球,缓缓没入远方连绵山峦背后。余晖似汹涌澎湃的血色潮水,肆无忌惮地漫进宫院,将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统统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仿若整座宫院都被鲜血洗刷了一遍,透着无尽的凄美与肃杀。那斑驳陆离的光影,悄然爬上陆潜脸庞,映得他双颊仿若也沾染上了丝丝缕缕的血痕。
莫名的挑衅如阴魂不散的鬼魅,萦绕心头,拔剑四顾,却寻不见敌手,满腔愤懑与憋屈如困兽般在胸腔横冲直撞,无处宣泄。
陆潜攥紧拳头,猛地一拍椅子扶手,霍然起身,身形紧绷,恰似一张拉满的硬弓,背对林宇轩,咬牙切齿道:“我出去会儿。”言罢,大步流星迈向门外,身影转瞬没入那片血红色的余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