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时,疼痛都可以战胜疲惫。
如果不可以,那就是不够痛。
她绝不需要什么来路不明的参片。
大魏朝黄昏成亲,喜队绕城绕得人尽皆知后,终于敲锣打鼓地进了东四胡同,自正门而入,山月下喜轿,手中被塞了条细密丝滑的红绸缎,在热闹繁复的唢呐声与昏黄日光中,抬脚跨过薛府三寸高的门槛,一路入正堂。
山月踩在软软的羊毡垫,像落入富贵逼人眼的锦绣陷阱。
红绸缎的另一方被另一人沉沉托住。
直至站定,便听一声“一拜天地”,山月跪下磕头。
“二拜高堂”——山月转身欲磕头,却听身侧低沉轻慢的一把男声:“去,把我娘的牌位请上来,将祝夫人请下去。”
堂中喧阗人声戛然而止。
薛长丰面色一沉:“荒谬!”单手指向长子:“大喜之日,竟也这般忤逆不孝,今日便是上了乾宁殿,也要告你逆子个不孝之罪!”
大魏律,不孝罪极重,将处之以徒刑,徒刑杖责、流放,更甚为极刑。
只听薛枭轻笑一声:“不孝?我若连你一并请下堂去,才敢判一句‘不孝’。”
祝夫人端坐高堂,眼睫一颤,飞快评量了薛枭被判定为“不孝”板上钉钉的可能,一瞬间便想通了:大魏律中并未写明“后娘”是否纳入不孝的范畴,却写明继室应在原配牌位前执妾礼...
自己没了体面有什么要紧?
要紧的是,要把这门亲事完成!
祝夫人果断伸手牵住薛长丰的袖角,展出一抹得体清淡的笑:“...是应当的,薛御史要叩拜生身母亲,这放诸四海都有占理的。”
不待薛长丰回应,祝夫人已敛裙移至下首,又朗声招呼婆子去祠堂请来先夫人的牌位,亲自以绢帕擦拭干净,双手奉于高堂案桌之上。
全程仪态优雅,姿容端丽,丝毫不见窘迫和狼狈。
堂中议论纷纷,多是夸赞祝夫人贤惠大气,识大体、知进退的。
红盖头在眼前摇了摇,吊珠流苏曳成一道轻风。
纵有红盖头挡住表情,山月仍旧习惯将喜怒藏于心中,只是微微垂眸,若有若无地撇撇嘴角:若真贤惠,怎么提前不将这茬想到?
牌位上堂,继续成婚。
夫妻对拜,山月浅浅躬身,垂下的眼眸,一眼看到一个黑压压的宝冠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