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颂仰头,死死地凝视着高悬于苍穹之上那鲜血淋漓的尸球,眼中满是惊惶与震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钉住,双脚如同深陷泥沼,无法挪动分毫。
周遭的喧嚣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如雷轰鸣。
那方才将己方四分之一兵力无情绞杀的巨网,竟由一具具惨白的尸体相互连接而成。
每一具赤裸的尸体,都扭曲着狰狞可怖的面容,像是被恶意诅咒的冤魂,被人以残酷的方式用铁网贯穿身躯,彼此串联,宛如一场荒诞又恐怖的噩梦。
戟颂纵横沙场半生,历经无数恶战,目睹过漫山遍野的尸骸堆积如山,也见识过被黑暗咒术操控的行尸走肉,可这般将尸体当作玩物肆意戏耍、编织成网的残忍景象,却是生平仅见。
这已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对死者灵魂的无情践踏与亵渎,每一丝血腥气息都在挑战着他的心理极限。
就在戟颂还未从这极度的惊骇中回过神时,又一张阴森的人网陡然从脚下的土地中破土而出。
她目光如电,迅速锁定不远处那几欲闭合的死亡之网,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大刀,周身煞气瞬间暴涨。
“喝!” 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戟颂身形如电,手中大刀裹挟着无尽的愤怒与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劈砍而去!
刀刃所至之处,一道凌厉的刃压如汹涌的浪潮横扫而出,锐利的刀风呼啸着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在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之下,不远处的人网如同脆弱的薄纸,被瞬间撕裂。
巨大的冲击力将人网中的尸体纷纷震飞,肢解的碎块伴随着飞溅的血水散落一地。
灰暗的苍穹之下,狂风如泣如诉,似在为这场惨烈的厮杀悲恸哀鸣。
军队中那猎猎作响的军旗,在狂风中剧烈摇曳,仿佛也在为这场残酷的战斗而颤抖。
妖军脚下的大地剧烈震荡,戟颂释放出的刃压如同一股无形的巨力,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卷起一阵狂暴的气流。
原本在空中逐渐闭合、妄图吞噬更多生命的人网,在戟颂的这致命一击下,支离破碎,解体后的尸体如雨点般从高空坠落,摔落在地,化作一滩滩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肉泥,血腥与恶臭弥漫在整个战场。
闵佩豳目睹着这惨烈的一幕,目光从那破碎的人网缓缓转向戟颂。在与戟颂目光交汇的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深意。
他身为妖子,看到被如此对待的人子尚且心有不忍,更不要说身为人子的戟颂了。
天地晦暗,在这片南荒之地猛地刮起一阵狂风!
戟颂眼中阴鸷,在接连破了几个人网之后,勒马掉头,继续向前走去。
在她身后,是妖子的数万军队。
浩浩荡荡的军队跟随在她身后,气势汹汹地向前进发,所经之地飞沙走砾,不见丝毫阳光,也不见任何草木,有的只是混迹着血肉和白骨的土壤,鲜血将前路的地面浸湿,掺杂着血腥味的微风吹过她的乌发。
她的神情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地向前看去。
闵佩豳在侧,同她走在军队的前面:“白曳,你好像又比之前强了许多。”
“是么。”戟颂闻言说道,看到刚才那副景象,她已经没有什么想要说话的心思了。
她也说不清楚心中是种什么感觉,自己过去也没少受人子的欺辱,按理来说,这心中微妙的感觉,应当不是怜悯……大约是重新回到战场,又回想起了当年在血泪和生死之中挣扎的情状,连同那时的心情也想起来了吧。
闵佩豳知道戟颂心中不好受,作为多年的战友,也看不得她这么消沉下去,于是说道:“怎的不说话?可是在想念家中的美人了?”
戟颂一怔,随即面色缓和了下来,叹了口气:“哪有什么美人。”
“上次那个。”闵佩豳不理会戟颂搪塞的话语,“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当今的国主,原来自己私藏了个美人的缘故。”
“没有。”
“莫要狡辩,你我都岁数不小了,你是什么心思,我难道看不出来吗?”闵佩豳看到戟颂在他说到那个人的时候,那稍稍缓和的眉目,继而调笑着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人过日子也属正常,没什么可害臊的。你们是在何处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