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临,你最是知道我的……”这个话题勾起了王岳的苦思,他下意识地道:“不然你帮我斟酌斟酌,拿一拿主意呢?”
言毕,却又连忙回神摆手,叹气道:“还是罢了,你这选人之能,也并算不上如何高明……我是总选不出,你是总选不对。”
骆观临脸色扭曲了一下,说好的往事已矣休要再提呢?
比起选不出,王岳显然更怕选不对,因而这些年来虽为钱塘一方名士,在外人却始终不涉纷争,但只有骆观临最清楚,他不是不想涉,是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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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刚看准了一人,想去人家府上当个门客什么的,然而他这边还没考虑好呢,那边就已经垮掉了,于是只能叹一句“非我良主”,而后默默物色下一个。
看着举棋不定的好友,骆观临竟莫名觉得常岁宁相当适合,成则成,不成则套上麻袋直接扛走,根本没得选,倒是免去了抉择之苦。
王岳对好友的险恶用心一无所知,仍在思量着越王之事,又斟酌道:“不过观临你久居官场,对越王应当更多些了解,可否同我说一说各处待其人是何看法?”
话音刚落,忽听房门被叩响了一声,王岳立刻问:“菜来了?”
骆观临:“……”是收菜的来了。
浑然不知自己就是一盘菜的王岳眼瞧着包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酒楼伙计——
一名身穿浅青绣祥云纱袍,肤色白皙而身形高挑的少年负手走了进来,未开口先露出笑意:“先生稍候,酒菜随后便到。”
听出这不加掩饰的少女音色,王岳又是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骆观临,只见骆观临与那少女视线交汇之际,并无陌生意外之色——
王岳一怔后,笑着问好友:“这是令爱?”
骆观临:“?”
他可没这福气!
随着少女身后的房门被人从外面合上,王岳已默认了这个事实,笑着站起身来:“……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年还不过只是个三四岁的娃娃!”
说着,不禁埋怨好友:“……观临,你何时竟将孩子也接来了江都?且信上也没提半字,倒叫我这做世叔的连个见面礼都没能备下!”
且江都此地,是孩子该来的地方吗?他自己成日戴张面具遮掩身份也就罢了,瞧把孩子逼的,都不敢做女儿家打扮!
骆观临在忍无可忍和对好友的愧疚之间疯狂摇摆,选择暂时闭上眼睛:“……望山,她并非溪儿。”
王岳顿时困惑,不是他大贤侄女,那还能是谁?
来人很快给了他答案。
王岳视线中只见那气质分外利落的少女与他抬手,含笑道:“刺史府常岁宁,见过王先生。”
王岳困惑的表情顿时出现一道极大的裂缝,形如天地塌陷——
谁?
常岁宁?!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旁侧的骆观临,带着百口莫辩的惶恐——不是他招来的!
是,他是很可疑,他在信中得知了好友死里逃生的秘密,又特意定在今日午时再相见……但当真不是他告的密啊!
他岂会是那等卖友求荣之人呢!
慌乱中,王岳匆匆挡在缓缓站起身的好友身前,边急声道:“观临,此事蹊跷,但你听我解释……”
“……你不必解释。”骆观临按住好友一只手臂,上前一步,看向常岁宁:“常刺史是随我一同过来的。”
王岳急乱的情绪登时遭到冰封,整个人如一尊冰雕,近乎僵硬地转头看着骆观临:“……什么?”
骆观临语气复杂:“望山,我如今……在江都刺史府中,为常刺史做事。”
闻得此言,王岳这尊冰雕逐渐迸裂碎开。
【在刺史府中,为常刺史做事】——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此刻之于王岳,却比他家中老母亲炸的那又干又硬、存了一年还没吃完、已然发了霉的年货丸子,还要更加难以嚼动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