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低低的议论声霎时间炸开了来。
——江都刺史!
——她可以胜任?
好大的口气!
主动求官且罢了,竟要的还是刺史之位,且又是至关重要的江都刺史!
倒不知她究竟是年少天真,不知深浅,还是仗着这份年少天真,堂而皇之地行大肆图谋之举?
多少正经入仕的官员熬上大半辈子,也熬不到一个刺史之位!
听着那些或惊或怒的议论声,圣册帝缓声道:“纵然不提祈福之功,朕此前也的确曾布告允诺过,何人能取徐正业首级,即赐官三品——”
而一州刺史正是三品官职。
这个要求,看得出来的确是认真考虑过的。
立即有官员出列:“圣人,论功当赏,固然理所应当!可江都刺史之职至关紧要,况且我大盛朝,历来没有女子为刺史的先例啊!”
更何况,这女子才十七岁少龄!
“她以女子之身所立之功,也从无先例!往前数一数,如她这般功劳者,数月间由九品小吏升作堂堂一道节度使的先例也并非没有——”褚太傅冷哼一声:“立功时未依先例,轮到行赏时却以男女先例说事,张口闭口以女子之身否之,此等酸言酸语,实乃人人得而笑之!”
那名文臣闻言脸色一僵,却阴差阳错地更添几分醋色。
“老夫未曾料到,而今徐贼已死,却酸贼难除。”褚太傅看向那些出言反对之人,冷笑着道:“酸贼亦不可小觑,时而久之,其酸言酸水,恐腐坏朝之栋梁,国之基业也!”
被冠以“酸贼”之名的官员们一时面色各异。
碍于老太傅的诸多语录皆会被一些现眼货色记下,而后整理成册流传开来,而大多数人并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册子上,且是以被骂的身份——
但政事之争,也不可能就此儿戏退却,只是不敌之下,不免选择改换战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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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之言在理,此事或不该以男女之身论之。”有人选择迂回地道:“只论一州刺史,事关重大……眼下江都刺史之位空悬,论起资历与能力,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更足以胜任了吗?”
这全天下的要职怎好似成了老农筐里挑着的白菜,凭什么就任她常岁宁随意挑选了?
“正是此理……江都刺史之职并非是仅凭军功便可胜任,想要将一州事务料理妥当,便少不了资历二字。”
“没错,宁远将军资历实在太浅……”
褚太傅闻言未急着反驳,反而道:“这话不假,论起资历,她的确连这大殿之外的一只鸟儿都不如——”
紧接着,他去问那监军太监:“宁远将军自称可以胜任,那她可有说,她如何能够胜任?凭什么能越过那些比她资历深厚之人?”
自己的学生自己了解,她敢扬言要这江都刺史之位,那就必然还有招人嫌的后话——凭经验来看,她自己拿不到的东西,旁人也休想舒舒服服地拿到。
见圣人默许了自己往下说,那监军太监才又道:“宁远将军道……此时的江都最需要的,非是有资历者,而是有能力守得住江都,甚至整个江南,淮南道,及东海黄海海域之人……”
“宁远将军说,只要她在江都一日,便可保无人敢犯江都分毫,绝不叫倭寇踏入大盛疆土半寸——”
四下隐隐有冷笑声响起——漂亮的大话谁不会说!
而下一瞬,又听那内监道:“宁远将军允诺,如她所言有失,必当提头来见!”
四下微一静。
那内监再道:“宁远将军还说,倘若有人自认也能做到这般,也敢立下不叫江都之地有丝毫闪失的允诺,她绝不相争,甘愿让贤!”
四下有着一瞬的凝滞。
合着她是支了个赌桌……先将自己的头押上去了!
其他人若也想上桌,那便需同她一样,也将头押上!
魏叔易愕然之后,即陷入默然。
褚太傅则拿公正公开的语气道:“既如此,诸位但可举荐,亦或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