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萧辰和欧阳僧宝二人在帐外散步。
趁着巡逻的队伍走过的间隙,二人停在了最东侧的一个营帐外。
“萧辰深夜造访,还请将军通报一声!”
门前的侍卫见状行了军礼,而后进帐通报不说。
萧靖艺正伏案写着什么,听闻萧辰到访,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末将见过萧使。”
“打扰都督了。”
“无妨。”
“常侍快请进。”
萧辰随着萧靖艺来到了帐中,里面的摆设的确比自己的使节营帐里要齐全多了,不过没有一件奢华之物。
最多的就是满地的书卷和布防舆图。
“让常侍见笑了,因我署部已迁至荆山,今日来此只是为了取走这些书卷,如此狼狈,实在失礼。”
“都督多虑了,都督乃统帅之辅,乃是将将之职,今见都督劳心于此,恕萧辰多嘴,你又何必事事躬亲呢。”
“呵呵呵,常侍快人快语,虽说都督行辅帅之职,可一切事物还是要以战局为重。”
“说来亦是惭愧,我于加冠之年从军,至今已有二十余载,大事小节也算得上有些经历。常侍说我事事躬亲,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足以扭转战局啊,呵呵呵。”
“明白,都督言之有理。”
“呵呵呵,快请坐。”
“这些都是淮水一带地情水文舆图,我虽搬离此处了,可这些舆图可是走到哪就带到哪啊。”
萧靖艺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地上的那些皮子地图。
“都督如此细心,萧辰深感敬佩。”
“呵呵呵,常侍言重了。我任石头戍事时,常常听到七殿下提起你。”
“哦,是吗?”
只见萧靖艺笑了笑。
“我与殿下乃是旧交,在担任雍、梁、秦三州都督时,殿下乃我上官,后来殿下和我先后任石头戍事,我时常向殿下讨教任上之事,所以于公来说靖艺应将七殿下奉为良师,于私来说与殿下亦是益友。”
萧辰见了萧靖艺,本身就有几分好感,又得知他们二人的这层关系,自然就轻松了许多。
如此看来他萧靖艺的人品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我听闻都督常年镇守三州,来之前陛下也说过,都督既有水战能力,又有将将之材,故而将都督调遣到北徐州坐镇。”
“但前些日子朝廷收到北徐诸将军联名上表,参奏都督滥用职权、贻误战机之事,都督对此可有异议呢?”
萧靖艺听后长叹了一口气,转而微笑着摇了摇头。
“淮水于我境内有支流十数条,常年泛滥已成顽疾,若让常侍修渠治水,你当作如何呢?”
萧靖艺并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给萧辰抛出了一个测试题。
萧辰也感觉到了他话里有话,于是稍作思考,也跟着笑了笑。
“都督就不必考我了。”
“都说人言可畏,想必北徐诸将军之口比那泛滥河水还要汹涌吧!”
萧靖艺点了点头。
“呵呵呵,常侍果然聪慧。”
“如今众人之口,犹如淮水支流,蜿蜒百里,已是泛滥成灾,我本无过错,只是欲加之罪,无可奈何啊!”
“然我深知北徐战事,关系重大,又不喜与人争斗,当务之急应以布防御敌为首要。再者尚需加筑堤坝,一来是为了防御敌军,二来是为了治水安民。”
“我与北徐刺史张豹,选拔任用了几个匠材郎官,又动用了地方府库银钱,于淮水南岸疏浚河道,以期日后能防御水患,可谁知此事竟被人诬告,呵呵呵,真是世事难料啊......”
此事如果当真,那萧靖艺的这番举动可就是十足的为民谋福了。
而他的性格又像极了七殿下,与世无争,潜心专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萧靖艺面对质疑所给出的回应,正应了这句话。
“陛下想为你讨个说法,都督可知陛下心意?”
萧靖艺听后连忙低头拱手示意。
“陛下常以恩泽济世,如今托我以重任,我又如何不知道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呢!”
“实不相瞒,诸将军所参奏之事,只怕是毫无根据,所以我并不担心;至于陛下如何处理,亦非我能左右。”
“怕只怕经过此事后,西岸布防计划恐不能维系。”
萧靖艺义正言辞,看来他对临川王那伙人的举动是早有预料了。
“既如此,都督可是有破敌之策了?”
萧辰上前抚了抚他的胳膊。
萧靖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那索虏可于战马之上乱我阵脚,但在这河道之间,绝非我南国敌手。”
“若是布防得当,我们只需静待时机。”
“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分兵偷袭,各个击破。”
“还请都督细细说来。”
萧辰续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数年前北虏统帅元英,于雍州多次来犯,七殿下和我采取以静制动之策,经数月对峙才得以扭转战局。”
“如今对岸索虏都督乃是元遥,其性情儒雅,通书晓律,本来是个冷静之人,可索虏朝中有高阳王把持朝政,定会向其施压,以防止元遥建立不世之功,进而侵占其朝中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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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有如此挟势弄权之辈,北岸敌军何愁不破! ”
萧靖艺有些激动,经过三个多月的对峙,他才把战局分析的如此透彻,可见他下了多少功夫。、
而如今诸将军无论是受迫还是主动,都在参奏他的奏折上签了名字,这样一来,肯定会影响萧靖艺苦心经营的工事和基于对未来的判断而进行的诸多准备,一切的一切,很可能就要成为了泡影。
再说皇帝这边,面对北徐几乎全部的将领联名参奏萧靖艺,即使再信任他,也得作出点调整才能安抚人心。
毕竟在一个组织里,个人为人再好,能力再强,可就是不能融入集体,那么领导者在做调整或者摒弃时,优先考虑的一定是这个当事人。
想到这萧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近日我夜观星象,见荧惑拱填,乃礼失而德败之兆也!”
“可事情因我而起,我亦无需多言了......”
萧靖艺说着,起身继续整理着书卷。
萧辰在一旁听得是朦朦胧胧。
不管谁拱谁,事在人为,这样的人要是不留在前线坐镇,那还有谁能有如此资格呢!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况且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都督又何必如此低沉呢。”
“呵呵呵,多谢常侍宽慰。”
“我有书卷在侧,已无烦恼了。”
“实不相瞒,我也有一退兵之策,还请都督回去再看。”
萧辰说着,便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糙纸来。
萧靖艺起身看了看他,将那封书信攥在了手中。
“常侍能如此,靖艺定会潜心研读。”
整理完书卷,萧辰二人拱手作别。
洛口大营,东西长数十里,虽说区分左右军,可整体看来是连成一片的。
从营帐里来的时候没觉得怎么累,反倒是回去的时候双腿有点发麻了。
看着过往的巡逻队伍,再望望明朗的天空,自有繁星点缀,北斗星就在正上方,而那杆勺柄底下便是北虏寿阳大营的位置。
“哪有什么星象啊!”
萧辰自言自语着。
身旁的欧阳僧宝并未作声,毕竟夜观星象这种巧术不是什么人都能修成的,再者说同一个星象有不种解读,就看你想要哪样了。
“萧常侍!”
忽听得巡逻队里有个声音传了出来。
萧辰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一行人。
领头的正是卫尉少丞韦铎!
只见他喜笑颜开,着一身银甲,腰间悬着一块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