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殿下本是兼任湘州刺史,因其赈灾要务在身,况且刺史一职乃是七殿下诸多头衔里的一个,其他诸如石头戍事、荆州刺史、郢州刺史、都督郢、司、霍三州诸军事等要职更是让人劳心费神。
自从七殿下于静州病倒,为了巩固荆、雍二州的边防,皇帝特命老将王德重领湘州刺史,并于益阳扎营,随时观察北边索虏的动向。而王永达是王德重的亲侄子,吴征既被看押,王永达也便成了实际上的一把手。
王永达新官上任,踌躇满志。每日除了看守郡府里的几位证人,还要到街面上管管治安。但凡有抢家劫舍或是偷鸡摸狗的事,一旦被他发现了绝不会轻饶。如此不出月余,老百姓对这位体恤爱民的武官无不伸出大拇指。
这日,王永达正在审问一个抢劫首饰店的要犯,见那犯人满脸不屑的看着王永达,看起来像是块硬骨头。
而王永达哪里受得了这般不敬,正要用刑之际,只听得犯人轻蔑的说了一句:“你可想好了,吾乃吴征舅子,若是你滥用私刑,逼迫招供,日后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永达攥着手里的枣木令牌,收也不是,扔也不是。虽浅浅的皱了皱眉,心里却是怒不可遏。
此时,旁边的主簿走上前来附耳说道:“郡尉,那吴征虽被软禁,但陛下并未下旨使其入狱......”
“属下担心,若是哪天他翻过身来,那么今日之事对郡尉您......可极为不利啊!”
王永达听后瞥了一眼主簿。
“呵!上梁不正下梁歪!吴氏一族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你狗仗人势,还吓不倒本尉!”
“本尉奉皇命治理长沙郡务,你既作奸犯科,本尉今日便要为民除害!”
王永达指着那个犯人便是一通骂,而后大刑伺候,以解心头之恨。
主簿在一边只能摇了摇头不说。
这天夜里,阵阵寒风夹着湿漉漉的水气灌满了长沙郡府衙,守卫一个个的冻得都发抖,只见他们握着长枪的糙手已经皲裂,时不时的渗出暗红的血丝来。
此时萧子建带着两个仆人,各自挑着一旦礼品登门拜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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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达披着斗篷出门迎着。
“哎呀,原来是子建兄啊!”
“快请!”
“永达兄,别来无恙啊!”
来到内堂,炉火正旺,二人相对而坐,酒菜顺次摆放。
“子健兄,自从尊侯帐下一别,已三载有余,兄如今在何处高就啊?”
“哎!永达兄,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我无甚才能,无非是在我兄长手下做个护卫罢了,不像老兄你啊,如今已经做上了郡尉,真是前途无量啊!”
“诶!说来惭愧啊!”
萧子建看他愁容满面,于是欠身问了句:“哦?何事能让永达兄如此费神啊?”
“子建有所不知啊!”
“我本想判一个犯人,为民除害,可谁知那人是吴征舅子,吴征得知后竟要上表参我一本!这分明......这分明是想在死之前拉个垫背啊!”
“哦?还有这种事?”
原来,吴征知道王永达对其小舅子滥用私刑后,免不了觉得脸上无光,于是联合三个县令连夜上表皇帝,参了王永达一本。
萧子建听后脸上虽显露出一丝同情,心里却暗自乐开了花。
机会,这不就来了!
“永达兄,稍安勿燥啊!”
“要说吴征乃是我朝老臣,据我推测,他罪不至死,所以永达兄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啊!”
“什么?你也这么想?”
“可是他们欺人太甚!我偏不信这个邪,除暴安良乃是我作为郡尉之责,若是子建兄心里害怕,不如早些回去是了,不要连累了你!”
王永达说着,便看了看门口,示意主簿送客。
“哎呀,永达兄!你这性子还是如此急躁。”
“你也不想想,那吴征是何许人?”
“他是七殿下旧部啊!吴征因为二郡救灾而收了贿赂,反过来促成了赈灾这件大事,而救灾要务乃是七殿下主导,其中关系,兄又如何视而不见呢!”
“兄虽为良将忠贤,可终究抵不过亲王势力,兄又何必如此坚持呢!”
“够了!你休要再言!”
“吴征奸佞妄为,州郡人人皆知!”
“我既受皇恩,定不会向奸佞低头!”
“别说是他了,即便是七殿下在我州郡犯事,我亦会秉公查办!”
“哎呀,永达兄低声些,低声些啊!”
萧子建朝门口瞧了瞧,抬手押了押王永达的肩膀。
“诶!算了,今日你我都醉了,改日在叙也罢。”
萧子建绷着脸摇了摇头,悻悻的起身离去。
“懦弱鼠辈!”
王永达气的咬牙切齿,瞪着门口良久不肯起身。
深夜,忽见后院起火,众差役急忙赶去救火。而此时的王永达,还抱着酒坛趴在案上昏睡呢。
“郡尉!不好了,后院起火了!”
主簿跑到内堂,立在门口叫道。
“什么?是哪里起火?”
“是关押吴征和三位县令那间屋子,他们几人欲借着大火脱身逃跑!”
“无耻小人!”
“人拿住了吗?”
“拿住了。”
于是二人跑到了后院,只见火势正在蔓延,本是关押吴征几人的西侧厢房着火,而现在火光已将整个后院连成了一片。
王永达瞪着眼朝吴征奔来。
“找死!”
只听“噗通”一声,吴征便被王永达一脚踹到了熊熊烈火前。
“不管你吴征立过多大功劳,现在这郡府可是我王永达掌管!”
“你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罪大恶极!”
“我杀不了你,老天也会诛灭你!”
“王永达,你狗仗人势!”
“你再动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主簿听后邪魅一笑,附耳低声说道:“郡尉,吴征玩火自焚,此乃天赐良机啊!”
王永达听后转了转那双大眼,看着吴征身后的火海,嘴角处露出了一丝满意。
“来人!”
几个差役放下水桶,跪地行礼。
“疑犯吴征,窜通贼寇,火烧郡府,意欲逃跑。我等虽连夜扑救,仍未能制止火势,吴征连同三位县令,皆葬身于大火之中!”
几个差役眼睛都没眨一下,皆低头行礼。
“是!”
“王永达!你!你公报私仇,迟早会遭报应!”
“上官,您就放心去吧!啊?哈哈哈......”
“郡尉,我等县府小吏,罪不至死啊!”
三个县令远远的叩首哀求。
说话间,差役便按着几人,一一推进了烈火之中......
“来人!给几位上官添些柴!”
“哈哈哈......”
差役得令后抱着干柴便往火堆里送,一时间火光冲天,惊破仙神。
萧子建在不远处的屋顶上全程窥探着,见此熊熊大火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郎君,我们大事已成了!”
一个汉子在萧子建身后低声说道。
“真没想到啊......”
萧子建缓缓摇了摇头。
“郎君有何疑惑?”
“兄长终日以狠辣喻我,今观王永达之举,我乃当今仁慈贤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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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宫里,正逢傍晚退朝,诸多大臣昂首阔步,精神饱满,刚从皇宫出来便乘车辇朝乌衣巷三皇子的晋王府方向奔去。
晋王府是一座前朝遗留的老宅子,无非是翻新了一些。
四进的院子平平无奇,就连大门也比不上某些世家大族那般阔气。
院子里有几颗老梧桐树,仅剩的几片叶子还在随风飘零,连廊的柱子上斑驳的刻着几对横幅,也没人在意写的是什么了。
堂内小晋王和临川王端坐中间,孙庆绪低身在一旁伺候着。
众人第一次来到此处,找了半天才在一个幽深的巷子里找到大门。
进了门后皆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孙庆绪听到喧嚣声便小跑了过去。
“诸位臣工,晋王和六殿下就在堂内,里面请。”
“奥,多谢孙中丞。”
众人拱手示意。
进了内堂,众人驱身跪地致意。
“我等恭贺晋王躬领丹阳尹。”
“恭祝晋王福寿千年!”
“诸公快快请起,请起。”
小晋王起身,过来搀扶跪在头排的老臣陆明霞。
“陆公年事已高,不必行此大礼。”
“老臣谢过晋王。”
陆明霞眼泪汪汪,呜咽着说道。
于是众人顺次落座于布垫之上。
“晋王节俭,美名在外。今日有幸得见府邸,近乎于寻常百姓之家,如此朴素,实在让老臣敬佩不已。”
陆明霞向上拱手示意。
“是啊,晋王刚刚立府,本应按照王公之礼,筑高阶、立明堂,只因晋王心怀天下,得知丹阳郡百姓房舍多有破败,故而散尽家财,尽心救助。”
“寡人亦自愧不如啊!”
六殿下捋着胡须缓缓说着。
孙庆绪见状后走到大堂中间,俯身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