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遇诡风老僧假迷途 叹凄凉侍郎出奇计

遗梦南国 章双城 4489 字 2天前

回来的路上萧辰喝了几碗浑酒,此一去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见到嬛儿,心中的烦闷和离别的伤感随着酒劲儿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走到半路时已经快到了宵禁的时刻,眼瞅着前面就到别院了,忽然有一阵清风迎面袭来。

地上随之卷起一股尘土,萧辰举起袖子抵挡了一番,再放下手时眼前竟立着一个光头老者。

老者距离不过两米,可即便借着月色也看不清他的脸是什么样的,只见他身披一件,确切说应该是一块破布,赤着一双大足,那脚大的应该能穿下五十多码的大鞋了,可他人又没那么高,甚至比萧辰还矮一些。

老者手里拄着一根锡杖,左手背在了身后。

“郎君留步,老朽一时迷路,可否指个方向呢?”

萧辰缓过神儿来,见四下已无路人,这阴森森的感觉,不咋地。

“额,前辈想去哪?”

“我欲往塞北苦寒之地,不成想却误入锦绣之国。”

这都是哪跟哪儿啊,萧辰心里嘀咕着。

再一看那光头老者,头顶好像有几处戒疤,又十分浅,要不是他们排成三排还真不好认。

“那......塞北,可要跨国界了,再说,那边可能都没什么人烟,您去那做什么啊?”

“呵呵呵......”

老者轻声浅笑。

时至深夜,妖风阵阵,一旁的尘土开始肆意飞舞,老头这一笑,吓得萧辰身上的寒毛根根儿立,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欲魂归故里,无奈身处他乡。”

就这老头儿,确实有点儿病,这哪是问路啊,不就是疯和尚撒泼嘛!

萧辰心里嘀咕着,又晃了晃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感觉。

“郎君所言甚是,我乃疯人,亦是僧侣......”

我靠!

萧辰心里一惊!汗珠子顺着脑门儿就流了下来。

这老和尚会读人心思!这还了得!怕是遇到鬼了吧!

萧辰二话不说,撒丫子就想往前跑。

可脚底下说什么都使不出劲来,紧张之时铆足了劲叫喊!

“......”

可是喊的声音连自己都没听到!

“郎君修行尚浅,切勿西行,否则数月内定会魂飞魄散!”

萧辰哪里顾得上听这些,拼了命的使劲儿挣脱着。

直到再次吹过了一阵妖风,这才摔了个狗啃屎,趴在了原地。

而那个疯和尚,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日,萧辰等人一路沿长江逆流而上,行了三日有余才到了长沙郡府衙。

萧辰和周开逸二人未做停留,急忙带人到了七殿下所在的临湘县里,此地因湘江决口,已成了汪洋一片,百姓伤亡者十之有七,房屋、田地也多半被大水淹没了。

随同七殿下在场的有长沙王萧靖旷、湘州新任刺史王德众、长沙内吏吴征以及周边的几个县令。

至于府衙中原有的数百名将士,因见洪水来势汹汹,大多都趁着夜色跑回了老家,剩下的一小部分也都因日夜救灾而疲惫不堪。

而那些差役和白值,冒着生命危险救助百姓,又得不到额外的好处,所以心里多少有些消极。

众人来到了高坡上休息,七殿下眨了眨满是血丝的眼睛,又蹭了蹭脸上的污泥,来到了吴征旁边。

“吴征。”

“殿下。”

吴征浑身哆嗦着低头拱手,好像感冒发烧了一般。

“我来之前令你见机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你可遵照做了?”

“殿下恕罪!卑臣接到殿下手谕后立即差人开仓放粮,一边又令府衙将士到各地救济百姓,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那大水汹涌无比,差役虽奋死抵抗,但终究人力有限,加之众将士多来自周边乡里,听闻家中受灾,便痛哭流涕,已无心救灾,竟趁着夜色都逃了出去。”

“卑臣......卑臣也是无能为力啊!”

“府库中那些钱粮呢?也能自己跑了不成!”

“这......”

“殿下,此事不能全怪吴征上官啊。”

几个县令异口同声的说道。

“水灾来势汹汹,那些逃跑将士知道家中已经无粮可食,便私下里起义,趁乱将府库中钱粮偷走,而府库无人看管,粮食遇到大水后多半已被冲毁,此时再去收拾,也......也来不及了啊!”

七殿下听后脑袋里嗡嗡作响,险些摔倒在地上。

周开逸等人听后也只能无奈的叹着气。

“你身为长沙内吏,竟纵容官吏为非作歹,遇到困难便临阵而逃,你自己说,寡人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七殿下气的双手颤抖,指着吴征骂道。

几人听后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不说。

“吴征啊吴征!你平日里享乐放纵,寡人念你是开国功臣,没有你计较。可你却在紧要关头不堪一击!郡中数万条性命,就要断送在了你手中!”

“卑臣知罪!请殿下开恩啊!”

吴征叩首祈求道。

小主,

七殿下异常愤怒,拂袖转过了身去。

萧辰和周开逸急忙跟了过来。

山头上,几个人都面无表情。

“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萧辰叹了口气说道。

长沙王萧靖旷耷拉着眼皮,望着山下。

“这已算是寻常状况了,那涪陵郡所属几处县府,有高山百丈,沟壑百余尺,稍遇水患,便捣木毁石,百姓避之不及,存活者不足两成!”

“虽说土着百姓重土安迁,可如今灾民流离失所,我们所行迁移之策,阻力也就小了许多,算是因祸得福吧。”

听长沙王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转机的意思。

“可是京都拨来钱粮,加之荆、湘两地留存粟米,不过十五万石,眼下困难还是没能解决啊!”

七殿下背身立在山头低声说道。

“殿下对此,是如何安排的呢?”

萧辰问道。

“我已经修书给九弟、十弟,并托韦将军差人送去粟米五万石,让他们尽力保护好自己郡县内百姓,至于偏远小县,只有我亲自去了。”

“殿下,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萧辰上前一步。

“你直说吧。”

“各个郡府中有太守、县衙里有令、丞,就连乡村里也有里长小吏,殿下为何事事都要亲历亲为呢?”

七殿下听后摇头苦笑,周开逸也满脸无奈。

萧辰皱了皱眉:“难道贪腐怠工的局面如此不堪吗?”

“这还是其次,你是有所不知啊!”

七殿下望着山下说道。

“按照官级品轶,虽同为太守,但其岁轶参差不齐。就拿这长沙郡来说,乃是下上之品,他吴征虽为内吏,却行太守之职,故而岁轶依制不过三百匹,而府衙中小吏不过百人,其中又多为白直,本就没有俸禄。而临湘县属于下中小县,县令岁轶不过六十匹,小吏不过三十人,多为乡里恶霸,朝廷之所以让他们到县衙当值,也是出于无奈,无非是便于用律令束缚着他们罢了。”

萧辰听后甚是不解。

“虽说存在无俸禄的官吏,但是作为太守和县令,如此俸禄,也算是可以了!”

“七殿下只告诉了你一半。”

周开逸起身叹了一口气。

“哦?还请开逸兄明示。”

“岁轶虽有明令,但是如何发、发多少却是个未知数。”

“此话怎讲?”

“就临湘县而言,盛夏之际已遭遇了灾洪,乃是为官不正之罪,依制便不发俸禄;而没了俸禄也就没了盘缠到京都朝拜,不按制朝拜者亦无俸禄可发。如此循环往复,像临湘县令这般官员,也就没了翻身余地,他们已是自顾不暇,又有何心思和精力去救百姓呢!”

“也正因如此,各州郡横征暴敛之行甚为严重。”

“那朝廷就没有办法解决吗?”

萧辰上前说道。

“侍郎所虑,我等又何曾没有想过呢。只是南国初定,百业待兴,谈不上富庶。从陛下在宫中日常用度上就能看得出来,不然也不会在官吏岁轶上做诸多文章了。要是和旧国为官无禄礼制相比,陛下对朝中百官,已是体恤再三了。”

“郡县官吏本已拮据,若是再加以严刑酷法,恐失人心呐!故而惩治几个巨贪庸吏以儆效尤罢了,还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