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柚还是没明白,“那从前的鬼国呢?”
刘景浊说道:“那时候不一样,那时的鬼国是会与酆都罗山的明船抢鬼魂的,半座轮回路本就不堪重负,酆都罗山乐得有人分忧。但如今不一样,不会有‘新丁’添补,所以妖鬼大道的鬼,注定会消亡在几十年内。”
说话间,已经到了平妖都护府前。
刘景浊迈步上前,与门口守卫说道:“去告诉孙将军,刘见秋求见。”
门口兵卒头都没转,只是说道:“没听说有个叫做刘见秋的要来拜会,门房没有留案,你不能进。”
刘景浊无奈后退,想着闯进去还是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干脆大喊一声:“孙疯狗!老子有东西给你!”
门口守卫都没来得及反应,有个穿着单薄内衬,甚至光着脚丫子的糙汉子如石头一般砸来。
那位平妖都护盯着刘景浊看了好半天,嘟囔一句:“也就十几年,你咋个成这小白脸模样了?”
刘景浊撇撇嘴,“去你娘的!”
那位孙姓都护哈哈一笑,光着脚就落来把手搭在刘景浊肩膀上,笑着说道:“你们他娘的神仙老爷,就是比我这小小武夫强,我就比你大十岁,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爹呢。”
说出来才发现,好像发现哪里不对劲,这家伙可不光是从前的刘见秋啊!
孙枫缑讪笑道:“就当我放了个屁啊!走,咱们喝酒去。”
刘景浊没好气道:“要不是你这张破嘴,至于十几年了,明明是都护,却弄了个等同于副都护的官职,他娘的从四品?”
孙枫缑撇撇嘴,“那有什么法子?姓耿的都是大都护,也不才是个从三品?行了行了,你小子少提伤心事,咱们喝酒去。”
刘景浊一拳头砸开他,指了指白小豆跟姜柚,笑着说道:“这是我大弟子跟二弟子,不表示表示?”
孙枫缑哭丧着脸,凑到刘景浊耳边,轻声道:“我担任平妖都护时,已经没油水捞了啊!我老孙穷鬼一个,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刘景浊一笑,拍着孙枫缑肩膀,轻声道:“老兄弟几个,好像就你跟老黄了。”
带着白小豆三人进去,孙枫缑穿好了鞋子,这才说道:“黄乐昏,死了。我从东北换防回来,被任命平妖都护之后,特意去了一趟。他腿上有旧疾,要少喝酒,结果他听见你被罢黜王爵,贬为庶民之后,气不过,一顿酒喝走了。”
刘景浊沉默了片刻,下意识举起了酒葫芦。
结果被孙枫缑打断,“来了,就喝军中的酒。”
白小豆瞧瞧带着姜柚跟竺束走了出去,师傅与军中的故人很多年不见了,估计要喝好一通酒的。
走出门,姜柚轻声说道:“我一觉得,师傅十二岁就参军,是不太小了些?”
白小豆敲了敲脑壳,叹息道:“有个家伙你没见过,人家九岁就是秀才,十二岁就是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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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钟孝泉,白小豆是服的,服服帖帖。
竺束就跟在后面,话不多,偶尔插一句,问些什么,反正是不敢向着姜柚发问的。
他现在有些期望去青椋山,他想看看,一个妖族与人族和谐相处的山头儿,是个什么样子。
很快就有人招呼三人去吃饭,说都护叮嘱了,都是素食。
而屋子里,两人对碰十几碗酒,喝的太快了,微醺。
孙枫缑狂饮了一口酒,问道:“杀贵霜太子,解气,但这些年咋个把名声弄得那么臭?”
刘景浊没有答复,只是轻声道:“咱们这支队伍里,如今就剩下你我了。老钟的儿子你见过吗?如今在大月战场上,我现在想帮忙也不敢随意插手军中事,你想想法子,别的不说,起码别死。”
孙枫缑咧嘴一笑,轻声道:“你放心,这个我都安排了。”
说着就又灌一口酒。
刘景浊皱眉道:“有心事?”
孙枫缑赶忙摇头,“我这种人,会有什么心事?”
刘景浊猛的转头,此时有个疯疯癫癫的妇人从后堂走出了,抱着个牌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疯癫妇人瞧见了刘景浊,忽然双眼放光,猛的扑来。
孙枫缑赶忙起身拦住妇人,大喊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说了看好夫人,都不要命吗?”
刘景浊手臂一抖,他分明瞧见了牌位之上,清清楚楚写着爱子孙洞山。
刘景浊看着几个婢女把妇人扶了出去,又沉默了许久,这才轻声道:“怎么不治治。”
孙枫缑笑了笑,狂饮一口酒,“疯了其实还好,清醒了才遭罪。”
转头看了看刘景浊,孙枫缑忽然板着脸,沉声道:“秋娃子,你别看不起人啊!你堂堂二殿下,毛都没长齐就上战场了,多少次差点儿丢了命?我孙老粗的儿子,能有你金贵?”
刘景浊举起一碗酒,敬了这位战友一杯,开口道:“我记得你有两个儿子的,那……”
孙枫缑笑道:“放心,没绝后。陛下心疼我老孙,把他调去了兵部任员外郎,我老孙才是从四品,小孙就是从六品了。”
说着,孙枫缑猛的转头,伸手捂住脸,哽咽道:“你不知道,我家洞山……哎呀说这作甚,你来了,我高兴,喝酒,喝酒。”
一顿酒从白天喝到了晚上,后来孙枫缑压根儿不再顾及什么,一碗接着一碗,到这会儿,人已经躺在地上来。
刘景浊就坐在椅子上,一口接着一口。
喝酒不能就着往事,容易越喝越苦,原本二斤酒量的人,八两就醉了。
刘景浊也不知道能为这位像疯狗一般,且最喜欢屠城的家伙做些什么。他也能感觉到,孙枫缑想的是,是不是从前造的杀孽太多,如今才落得个丧子下场?因为从前在军中,大多数人不怕杀人,因为战场上我不杀人,人就会杀我。只有极少数人,在战事落幕之后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那些睡不着觉的,全是快要当爹的。
刘景浊想来想去,最终送了孙枫缑一个美梦。
又过了许久,有个中年人快步至此,老远就喊着都护。
他进门之后,才发现都护就躺在地上。
刘景浊轻声道:“他喝多了,扶他去休息吧,这里有一道玉简,等他酒醒了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