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留下纤云伺候,其实还留了个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眼。
纤云向来服侍他都只需要准备洗漱用水以及做些束发等不需要多亲近的事情。
将纤云派来照看柳槲,以她的性情,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不会自作主张多余做些主子没要求过的事情。
要是换做驿站里本身就有的侍婢,那情况可就说不定了。
纤云站在门口,又轻声唤了一声:
“柳大人?”
缓了一会儿,柳槲回想起了昏睡前的事情,心神安定下来,对着门的位置唤道:
“起了,进来吧。”
纤云端着一只盛满水的木盆倒入洗漱架上,转身观察到柳槲衣裳睡得皱巴巴有些许凌乱的样子,问了一句:
“大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可需要奴婢让他们准备些热水沐浴,您也好换一身舒服的衣裳。”
柳槲帕子水拧到半干,敷在脸上,听到她的话,倏尔清醒过来。
她取下帕子,脸上残留的水渍也顾不得擦,低头打量过全身。
身上还是白日出门时的那套衣裳,没有被解开过的痕迹。
“呼~”
柳槲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么看,身份应当是没有暴露的。
柳槲既然敢女扮男装去考科举,自然是有她伪装的办法的。
曾经在深山生活时,她遇到过一个奇人,算是一饭之缘,那人教了她些伪装男女之术。
这种术法可以让柳槲从表面看起来全然没有女子的娇美之态,身姿体态都趋于男子。
从脉象上也看不出任何区别,在伪装上,几乎可以算是天衣无缝。
唯一的缺陷,便是当伪装者裸身即身体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时候,属于女子的身体特征暴露,身份就会被拆穿。
幸而本朝科举检查虽也细致,却没有褪去全身衣物检查的惯例。
柳槲也是查探清楚后,才决定走的科举这条路。
现在外衣都没有被褪去的话,身份自然无碍。
柳槲起身,没有沐浴,稍稍整理了下衣裳,就推门而出。
纤云将主子交代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她,也包括元璟的去向。
担心元璟不适应,也担心棚屋区会不会出现些变故,柳槲晚膳也没用,就急匆匆地往棚屋区赶去。
到达棚屋区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棚子里都点起了烛火。
不需要刻意寻找,柳槲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元璟一个衣着华丽、高高在上、这几年习惯优越环境的公主,有一天竟然会挽起衣袖,面不改色地穿梭在简陋的环境中。
里面的人虽知道元璟的身份,平常不可能指使他做什么粗事。
可忙碌起来时,什么公主侍卫还是平头百姓的身份都顾不上,他当然也会被当做旅店中的小厮一般使唤。
来来回回地煮药熬药,元璟额上都缀满细汗,比起从前的精致整洁,瞧着劳累辛苦了不少。
即便如此,想到柳槲从前也是做着这样的事情,他的脸上就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情。
柳槲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而生起动力,只看元璟为百姓不辞辛苦的身影,似乎无形当中与自己的追求不谋而合。
她眸中印上烛光跳跃的火焰,因看到“志同道合”的挚友而欢欣。
元璟端着药碗穿梭在病患之间,他才将药汤递给一个病人后,忽然若有所觉,回头,恰好与柳槲对上眼神。
柳槲没有避开他的眼神,一步一步往前走,接过他手上端着的托盘,莞尔一笑。
“公主,我来吧,睡了一下午,也该活络活络筋骨了。”
她是想着元璟代替她忙碌了一下午,想让他回去休息一下。
元璟也知道她玩笑似的说法后是什么意思,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离开,而是跟在她身旁,低声却坚定地道了一句:
“我们一起。”
柳槲愣了愣,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笑着回应:
“好,我们一起。”
两人忙碌到深夜,棚屋区所有的病患都服下了对症的药汤。
经李药师与几个城里仅剩的大夫诊脉,大家情况都多多少少有所好转。
柳槲也终于彻底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