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下来,饿死了不知道多少户啊!
人命,这个时候,可曾珍贵过?
见玄奘沉默,老魔又想起一桩趣事,坐起了身子,眼睛一转,看向玄奘。
“这山下,我也走过几遭,那些个县官,为了不落后于人,往上报的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离谱,好似地里真种了那么多粮食一样……
可哪怕我们保他风调雨顺,那麦子也长不出拳头大的来,偏偏他们还都如数交上了,得个夸赞,便欢天喜地,你猜,粮食哪里来的?”
玄奘闻言,眼光顿黯,他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在庙里念经的和尚,哪里不明白。
自然是农户耕种,农户收,收完之后,却是农户最后分那一点剩下的。
这才有那老农说的,分到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少了……
“我曾在夜里瞧了一眼,一个百十人的村子,就有七八个小队长,说起来,都不算个官儿,就那些,家里的粮食也是成袋成袋的……
可那村子,一年就饿死了一半的人儿,这个时候,人命哪里珍贵了?”
老魔说得风轻云淡,玄奘听得大汗淋漓。
心口宛若遭了重击,好一会,都没喘一口气,其神也飘忽不定,恰似行尸,恰似走肉。
“你觉得是我们这些妖精害了人,伤了人的性命,人怕妖,那些个自诩正义的,说我们这是魔窟,可我说,你们那里,才是魔窟!”
老魔坦然道。
“我们说起来,也不过是与那些小民交换,让他们无灾无祸,得个丰收,换一口吃食,给的多少,也没计较过!
你们,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啊!”
老魔的话语,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玄奘心窝子,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吃人不吐骨头的,不是妖,是人。
从生下来那一刻起,便已经成了人家嘴里的肥肉。
那些人儿,吃的理所应当,吃的安逸自在。
吃的好生快活。
“和尚,你现在与我说什么感念同族之情,这冷笑话,也太冷了些!”
老魔幽幽道。
人哪有情,看到利益,可以父子翻脸,弑父弑兄杀子。
说什么伦理道德,精虫上脑,男人可以睡母,睡姐,睡妹,女人可以与父兄共眠,亲人通奸……
朝夕相伴的,也能把你剁成肉酱。
几两金银,些许权势,便能让有罪的免去牢狱之灾,逍遥快活。
也能让无罪的掉了脑袋,一代代背负骂名。
人之性命,哪里珍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