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后南下关八州,会与利根川相关流域的有力武家谈一谈。
治水增产是关乎所有武家利益的大好事,我会一家家去拜访当地村落的地头地侍,希望得到她们的理解和支持。”
大藏长安一脸崇拜看着义银,主君真是有大志向大毅力之人,只要他肯踏遍利根川中下游的村落,利根川改道之事还真有可能做成。
天朝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古书中所指的民,可不是工业时代的国家全体公民。
在古代天朝,君权不下乡。县城之下宗法治理,以乡间三老为首的乡贤坐镇宗祠,教化百姓。这里的百姓,这里的民,其实是地主。
在上层权利者眼中,黔首不算民,那就是牲口。而在武家社会,村落的地头地侍就是武家的百姓,武家的民,贱民村妇那也是牲口。
义银背负八幡太娘的御白旗,在关八州之地是最接近神灵祖先的血脉高贵之人。越是下层姬武士,越是保守迷信血统,崇拜祖宗。
他要是愿意下去乡间,一村村和那些仅仅拥有千石,甚至百石领地的地头地侍谈心说事,那就是降维打击。
村里的姬武士虽然蠢,但水利建设有利于耕种的道理,她们还是懂的。
当地的高门贵胄也许不愿意接受斯波义银的利根川改道工程,这会动摇她们的权力基础,但中下层的姬武士没那么多的小心思。
说到底,给谁交粮不是交呢?反正缴税劳役是免不了的,交钱出人去搞水利工程,总比动员人力物力出去帮大名打仗更让下层动心。
前者是助长了大名的实力和野心,后者那可是自家田地里多出来的粮食。孰优孰劣,地头地侍又不傻,自然分得清。
武家义理促进会一边资助村落地头地侍的孩子出去见见世面,洗洗脑壳,另一边帮地头地侍重建年久失修的水利建设,提高亩产。
潜移默化建设几年,等斯波家的武家复兴新路线深入人心之时,关八州还有哪个大名敢与斯波义银叫板对抗?
真到了举兵对阵之时,斯波义银一人一旗立在阵前,敌方中下层姬武士就会割了主将的头颅,主动降伏。
亲不亲,利益分。
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但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完全依靠武力也是不行的。
当统治者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谁是自己的基本盘,最需要笼络住谁。
天朝有云,可在马上得天下,不可在马上治天下。
武力镇压不是万能药,要形成长期稳定的统治,必须是从上而下统一思想,从下而上的认可秩序。
武家复兴新路线,将成为义银手中最强大的思想武器,用以团结武家阶级中人数最多的中下层姬武士。
只要掌握了这件大义武器,义银就可以对内镇压麾下各方重臣,对外与织田信长的集权革新一战。
义银与大藏长安,伊奈忠次在为武家义理促进会的具体事务探讨交流,一旁的大熊朝秀却是如坐针毡,越来越不安。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牛马。
大熊朝秀这样的牛马,哪怕武勇可以和上泉信纲对刚,内政打理得义银赞许,也不过是一头有些价值的牛马而已。
正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武家社会阶级森严,出头的机会并不多。
大熊朝秀的一身富贵,都是义银恩赐。若是没有义银的提携之恩,她就是一个永远受欺负的苦b。
可即便今日她身居高位,但也不过是在罗马打工的牛马。她只是因为自身的能力被义银看中,才偶然走了进来。
义银出身足利一门众,是三管领之一斯波宗家的嫡子,而大熊朝秀又算个p呢?
德川家康一门心思改苗字,硬是要攀上源氏名门,连自己的祖宗都丢了不认,为什么?
谁不希望住在罗马?谁愿意在价值耗尽之后被踢出罗马?
大熊朝秀这个工具人,现在面临可能被主君冷落的尴尬处境,可以替代她的人就在眼前和主君热烈讨论。
因为这两年顺风顺水而有些得意忘形的大熊朝秀,此时已是汗流浃背,深深懊悔自己的冲动。
她恨上杉辉虎,不希望看到斯波上杉两家长久合作下去。
但她更害怕被义银抛弃,沦落到之前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鸣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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