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
“天朝有云,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不陷母与不义。
我觉得,这道理倒是与成田大人今日之困境,有些相似。”
成田长泰若有所思,示意请她继续说下去,北条幻庵又说道。
“自古忠孝难两全。
成田家今日受辱,如果成田大人屈从,便是对祖先不孝。若是愤然举兵,又是对君上不忠。
上杉殿下已经完成继位仪式,成为关东武家承认的关东管领,她已经是你的君上了。”
成田长泰闷哼一声。
“这位不知祖训,不尊传统的君上,亦是千古未见之奇人。”
北条幻庵摇摇头。
“君上就是君上,即便有所过错,你这个当臣下的也只能避而远之,不好正面对抗。”
成田长泰眼前一亮,北条幻庵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如果被动接受上杉辉虎的馈赠,把成田家已经占据的羽生领再送给成田长泰。她会被关东武家笑死,连家臣团那边都无法接受。
但要是她离开呢?
成田长泰承认上杉辉虎的关东管领,承认这位君上。但她不能忍受这位君上对成田家的羞辱,敬而远之。
这样做,即是承认上杉辉虎的尊上,也不会陷入砸垮自家招牌的窘境。
上杉辉虎自己搞错了情况,整出这场闹剧。成田长泰愤而离开,她总不可能领军来攻打忍城成田家吧?她好意思吗?
面子,成田长泰给了。如果再计较成田家退兵一事,上杉辉虎这关东管领的心胸狭窄,就该被人指着背脊骨骂了。
成田长泰低头思索,一时下不了决心。
上杉辉虎极重颜面,万一她觉得面上无光,真的带兵攻打忍城怎么办?成田家可没有北条家的家底,扛不住的。
北条幻庵察言观色,贴心说道。
“成田家又不是不承认上杉殿下的管领职权,若是十万大军杀上门来,成田大人开门请降就是了。
即便家业受点损失,也好过在此接受补偿,沦为笑柄。”
成田长泰一想,确实。
她要是不走,明天上杉辉虎当众把羽生领给她当做补偿,她收还是不收?
上杉辉虎算是给关东武家一个交代,变相认错,可成田长泰就成了大家心中的小丑。
成田长泰在鹤冈八幡宫参拜中,白挨了一个耳光,一点脾气没有,以后还有人会尊重成田家吗?
思来想去,唯有走为上策。成田长泰看向一脸慈悲的北条外交尼,摸不准她这么做的用意。
“北条大人,我反出北条家,你还肯这么为我考虑,实在是让我受之有愧。”
面对成田长泰的隐隐试探,北条幻庵笑得豁达。
“成田大人,公是公,私是私。我们相识多年,交情不差,我怎么忍心看你陷入窘迫。
关东变局未定,谁又知道未来会如何?为人多结善缘,亦是留条后路。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看上杉殿下的脾气,未必是你心中的明主。
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北条幻庵暗示别无他求,只是结个善缘,成田长泰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虽然北条家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但成田长泰还是愿意给个面子,接受这份好意。
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北条家已经被赶出北武藏,祸害不到成田家的领地,双方当然可以交朋友。
成田长泰心结一去,面上顿时好看许多,两人相谈胜欢,又聊了好一会儿,北条幻庵才依依惜别。
她人刚走,成田长泰就命令跟随而来的几名家臣收拾行装,一行人连夜返回片濑江。
十万大军在片濑江驻扎,来到鹤冈八幡宫参拜的,只有不到千名有资格参拜的中高阶武家。
成田长泰借着暮色,返回驻地。她前脚刚走,后脚盯梢的人就把消息传回北条幻庵住所。
北条幻庵哈哈大笑,她随即开始行动,连夜一家家拜访。让所有心存不满的关东武家都知道,成田长泰不忍受辱,回军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