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完颜杲依旧生气,临走时便把寺院一并烧作白地,这才解气。大军下得山来,看看又走了几里,见前面一个大林子,都是枫树,如今正值暑末,黄枫略有几片红的,其中掺杂,好不惹人注目。但见:
虬枝错落,盘数千条赤脚老龙;怪影参差,立几万道黄鳞巨蟒。远观却似判官须,近看宛如天神发。谁将鲜血洒树梢,疑是黄金铺树顶。
完颜杲看了道:“好座猛恶林子!”观看之间,只见树影里一个人探头探脑,望了一望,吐了一口唾,闪入去了。完颜杲怒道:“矬鸟儿的晦气,怎见这般腌臜货。也敢在俺面前吐一口唾?”当下教左右小校教抓来。三五个小校得令,径抢到林边,喝一声:“兀那林子里的撮鸟,快出来!”那汉在林子里听的,大笑道:“我走了,他倒来惹我!”就从林子里拿着一条银龙似混铁棒,背翻身跳出来,喝一声:“金兵!你自当死,不是我来寻你。”几个小校听得,就来撕打。那汉把棒舞的生花,三下五除二,这几个小校全打翻在地。那里有陆川见了,暗赞道:“好身手!”当下寻了两把钢刀,就来撕打。那汉道:“有一个寻死的。”言毕,两个都在圈子里斗。不三合,陆川双刀皆断,大惊而走。完颜杲骂了声金人混语,教众军围上。那汉见状,却揪下脑后一撮黄毛,望空一吹,化成许多本身。金兵大惊,蒲察石家奴亦惊道:“这厮却会妖法!”当下众将士不敢匹敌,纷纷四散奔逃。完颜杲要整备大军,哪里遮拦得住,都走。那汉见走了金军,自在那里笑的欢快,也不追赶,四散入林里去了。完颜杲走了三五里远近,见那汉子没追来,这才心安。再看周围,石家奴并数万大军都不知何处去了,只剩下陆川和五七十人。又教陆川寻了一遭,寻回五七千人,余者不知踪迹。完颜杲心中只想赶路,无奈,只得引这些儿兵马再走。
话说那汉子是谁?正是山中黄鼠狼修炼得精怪成人,要来这林子打家劫舍,却撞见完颜杲这伙金兵。当时这精怪见完颜杲头顶都是神仙气息,不得下手,这才觉得晦气。那精怪吐了一口唾,正被完颜杲看见,才闹了这一出戏。有诗为证:
不测风云成祸福,乾坤旦夕组阳阴。
神仙护佑难遭难,鬼怪征惩禁不禁。
且说完颜杲心惊胆战离了龙门山,取路投檀州来,行了五七余日。在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一日正行之间,见人烟渐多,便知距城池更近,因此贪多行路途,不觉天色已晚。但见:
山影深沉,槐阴渐没。绿杨影里,时闻鸟雀归林;红杏村中,每见牛羊入圈。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溪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犊归。
完颜杲道:“城池不远,夜里再多走些,等到了便好。”众人便借着月光走了一通。正行之间,忽见一彪人马从肋后赶来。完颜杲大惊道:“莫非是宋辽的追兵?”且派探马去看。探马回来报说:“正是蒲察将军引大队而来。”完颜杲大喜,问石家奴如何,石家奴道:“当日散了,一路上寻得都元帅踪迹,又收归人马,这才赶上。”当下两军合一,望檀州而来。正行,又见一彪军马从正面来。完颜杲大惊,陆川则道:“都元帅莫慌,我去对应则个。”说了,引一军去了。
陆川来至跟前,横马立刀,喝一声道:“哪里的军马,报上名来!”当时对垒处一个首将出列道:“不知是都元帅的军马到此么?”陆川道:“你管我那里军马,我先问你,怎不答我?”那首将道:“将军误会,我乃完颜宗望麾下大将完颜宗弼,特来迎接都元帅入城。”陆川见说了,忙回去禀报。完颜杲闻言,就来与完颜宗弼会合。当下两军引路都回檀州,却见完颜宗翰。完颜药师、夹谷烈英等都到城中。完颜宗望也引众人来迎。如此东西两路大军会垓檀州。正是:合围难成非人愿,大难不死是天命。不知完颜杲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