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义军兵临京都,李仕泯运走整个国库的银两弃走平洲,赵彻夺取了整个天下。
周礼洪这个梧桐县令得以留任,直到数年后,平洲虎威军突然被传造反,这才因为履历的缘故被迫下仕,藏身长风街明柳巷至今。
而事实上,这些年来周礼洪一直在暗中与秋神山取得联系,前身也一直都有收到来自京都的密信,只是不曾回复罢了。
一来,周礼洪已经年迈,且有家室,退伍成了朝官,不便再参与“战事”。
二来,也是为了保护他。
虎威军成了反贼,周礼洪没被诛连已是万幸,若是再与之过多牵扯,或者寻求他的帮助,那便是害了他。
渐渐地,周礼洪被虎威军所淡忘,就连长风卫都不曾记得起他,直到客栈外那个妇人的出现...
回想起往昔,周礼洪当年忠勇,再到如今的垂暮老人,被挖去双眼,满门杀尽,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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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宣双瞳充血,既怒又惊,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带泪,动容道:“周叔,你还活着,太好了...”
周礼洪闻声,却用尽全身气力甩开他,怒道:“呸,狗贼,尔等屠我满门,奸我儿媳,污我幼女,我与尔等不共戴天。要杀就杀,老夫未死,休动我孙儿。我周家人就算是死绝,化成冤魂,亦会让尔等付出代价...”
他声嘶力竭道,双目被挖,言语间却似乎将李宣认成了杀人凶手。
李宣赶忙回道:“周叔,我是小滑头啊...不是凶手...”
“小滑头?”
周礼洪蓦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当年虎威军撤离京都之时,李宣也才八九岁,算起来二人已经有十几年未见,各自的声音和容貌都变了,但记忆不会变。
幼年的李宣骄纵,顽劣无度,人小鬼大,可没少闯祸,给帅府惹了诸多麻烦。
与六麻子、王二棒这两个军士子弟,在当时就并称“西城三恶”,专在京都的权贵子弟中挑事。
周礼洪每每帮他仨儿善后时,都会摇头喊李宣一声“小滑头”。
时至今日再次听到这个名头时,使周礼洪不无惊讶。
但惊讶之余,却也留了一丝警惕道:“哼,休要诓骗老夫,少帅本不在此!老夫虽已无双目,但心中清明,犹有血气,断不会将虎威军的秘密说出来,纵然你屠我周家满门,亦不从焉!”
李宣悲极而笑,道:“我真的是小滑头,周叔,你忘了吗?你当年是因为偷看女兵洗澡,才与婶婶结缘的呀...”
周礼洪听此,身躯一震,颤声道:“这...这事...除了少帅和当年有数几人外,老夫只对少帅说过...你真是小滑头?”
客栈前求救的那名妇人身上有很重的伤,后又中了廷尉的两支弩箭,若是放在寻常女子身上,估计早已身亡。
但那妇人在经过医者的紧急救治,仍能坚持到与李宣等人说明周家惨案后才死去,说明并非寻常妇人,而是女兵出身,身体素质极好。
此前没有恢复记忆,李宣不得而知。
眼下却记得真切,此妇人便是当年帅府女兵,专职保护李家的女眷。
后与周礼洪因荒诞的偷看洗澡一幕而相识,而二人不打不相识,却也是欢喜冤家,经冰释后竟结为夫妇,这才有了如今的周家。
而这年轻时的荒唐事儿,周礼洪记得只在一次酒后与幼年李宣提过,当年知道的人倒也不多。
那么,眼前之人叫他“周叔”,又能说出自己的往事,难道真是少帅?
当年那个令京中权贵子弟俯首称臣的“恶少”回来了?
李宣握着他的手,泪目道:“是我...当年你住在帅府时,在你房间中藏了十八张春宫图...对吗?”
周礼洪身体僵住,嘴唇轻颤,反手握住李宣的手,似乎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血肉模糊的眼眶中流下两行血泪,道:“少帅...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他努力睁着血眼,像是想再看看当年那个顽劣的小滑头,却俨然做不到了。
李宣心中悲愤万分,来之前他没有记忆,所有的一切都是鉴于那妇人所说,真假未定。
但在恢复记忆之后,源自于前身的记忆所致,他悲痛不已,恨自己晚来一步,未能救下恩师一家。
周礼洪说完话后,瞬间无力下来,猛吐了一口鲜血,嘴角却浅笑着。
他本已将死,数度昏厥,若非想护住孙女而残存着一口气,实难活到现在。
如今得知李宣赶到,他孙儿已然安全,心中大石落下之际,也令他再难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