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束手无策吗。

＂移除诅咒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靴猫继续说，＂史矛革身上好几个诅咒都是极其强烈的，由诸神刻在他灵魂里的毒咒。＂

本来还以为自己想出了什么好办法，结果居然是这样。萨博眼睛里的亮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虽然我们没法对诅咒动手脚，但可以在他的等级上动手脚。＂然而银面人突然给出一个崭新的思路。

＂啥？＂萨博和靴猫都一脸懵然。

＂……啊！＂靴猫反应过来了：＂【光之剑】的力量可以祝福友军，让友军短时间内提升三个业力等级。要是史矛革的等级能升上去的话……！＂

没错。-1级的史矛革因为（非自愿地）钻了个系统漏洞，变成了65534级。

那么，用圣剑的祝福给史矛革暂时提升3级，-1级的史矛革会变成2级吗？

真的是那么简单的加法运算吗？有点让人不安啊……

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史矛革的等级变得更加离谱，该怎么办？

即便风险巨大，还是要试试。如今已经没有其他打破僵局的方法了。

溪流那边应该也相当疲倦了，萨博能清晰地听见小猫喘息的深渊。而魔王史矛革那边反而面不红气不喘的，不愧是65534级的魔王。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萨博溜过去偷偷和古斯塔咬耳朵，希望古斯塔能用圣剑祝福史矛革。

＂好奇怪的请求…居然要我去祝福敌军……这样真的行吗？＂虎人大汉满脸困惑。

＂已经没有更好的破局方法了。溪流在几分钟内就会败下阵来吧。＂萨博道。他甚至有点担心史矛革会杀掉溪流，魔王都对自己的妻子（前妻？）出手了，未必不会虎毒食儿。

＂明、明白了……＂古斯塔嘟哝着，默默取出圣剑。

光之剑……不对，为了隐藏身份，现在该叫它【日光大剑】，它确实有鼓舞友军的力量。

被圣光照射到的友军不仅能获得体力恢复的效果，也会暂时性地提升数个业力等级——不过业力基本只对仙灵族有用，人类和兽人几乎享受不到业力等级的好处。

古斯塔对史矛革没啥敌意。尽管如此，他还是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才把史矛革看作＂友军＂。

貌似圣剑【打击敌军、帮助友军】的效果是按照使用者本人的主观意识来确定的。哪怕是穷凶极恶的魔王，只要古斯塔把史矛革认定为友军，圣剑就会毫不吝惜地给史矛革加上强化效果。

当然，古斯塔会给在场所有人无差别地加上强化效果。只有当这样做的时候，他的行为看起来才不会那么显眼。

如果萨博的计策被识破，古斯塔有可能被愤怒的史矛革瞬间爆头秒杀。所以他必须无差别地给在场所有人加上强化，只是在给自己的行为打掩护。

圣光，从圣剑中满溢而出。它照射到的地方，人们都能感觉到一股舒适的暖意。身体变得更强壮了，头脑变得更清晰了，就连身上一些小伤小痛都逐渐消失不见了。【日光大剑】其实很擅长做这个。

＂哼。＂看到溪流身上泛起的治愈的微光，史矛革发出轻蔑的冷笑，＂区区的圣剑力量加成，又能改变什么。就算这种时候让溪流变强一点点，也大局已定了。＂

他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变。圣剑的光芒明明也温柔地把史矛革的身体包裹起来，赐予他力量了哦？

＂失败了吗？＂古斯塔低叹道，＂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把史矛革视为友军了…到底是哪里没做对呢……＂

＂不，等等。快看！＂萨博提醒道。

史矛革身上的黑色瘴气消退了一点，然后魔王身上散发出轻微的暖白色光芒。他有好好地被圣剑的力量祝福过了，理应也提升了等级。

但是史矛革依然如常地和溪流打斗着。

＂唔？＂魔王一边手不停地挥舞标枪格挡勇者的攻击，一边发出闷哼，＂我感到了虚弱。你们做了什么？＂

糟糕。他察觉到了。标枪应声而至，差一点就爆了古斯塔的头。幸好萨博有先见之明，先一步召唤植物缠住古斯塔头部，构成了类似【森灵魔术：绿蓑衣】的东西。

森灵魔术可以高效地吸收外界的动能。即使标枪来势迅猛，其动能在接触到叶子之前就降为零，它便失去了杀伤力。

＂哇哦。＂古斯塔发出一声低呼，他差点死了。

【没对你做什么，古斯塔只是祝福了你，把你的业力等级提升了3级。】萨博连忙用传心术解释道。

【胡说八道。】史矛革不服。

【是真的。你应该很了解光之剑的能力，它只能祝福友军，没有诅咒友军的力量。】

【那你来解释下发生在我身上的情况是怎么回事？解释不通就杀了你！】

真是个暴躁的魔王。

不过他好厉害啊。明明业力等级已经变成了区区2级，居然还是那样从容地应接着溪流的猛攻。也许他变成魔王之后，基础身体能力也提升了？又或者降级也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成了2级？

不管怎样，萨博吞了一口唾沫，把实情说了出来。

【你原本的业力等级是负1级，连零级都不是，是负数。】

【哈？】听到这个的史矛革自己都很震惊，那下震惊导致巨大的破绽，差点就因为这个破绽而被勇者击败，但老练的史矛革在被击中之前又把攻击格挡下来了。

【泰拉诅咒了你，把你的等级降为零级。深渊也诅咒了你，又把你的等级降了一级。于是你的等级就变成了负数。】萨博保持冷静继续解释道，感觉这样下去就能击溃史矛革的内心。

【但是业力等级似乎是不允许有负值存在的，星灵泰拉创造这套系统的时候疏忽了，以为等级只能是正整数。】

【说重点！】在战斗越发失利的史矛革，有点烦躁了。

【重点是……星灵泰拉的系统把-1级当作65534级了。刚才的你是个65534级的魔王。】

史矛革那边沉默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天荒夜谈，估计史矛革也会无法相信吧。

萨博为了让对方更加信服，故意举起神器【鉴定镜】，再次鉴定史矛革的业力等级。

【用户名：史矛革（已注销）】

【种族：魔兽（魔王级）】

【业力等级：2（临时补正：+3）】

【缉杀优先级：S】

情况和萨博计算的完全一致。没出更多的乱子，真是太好了。

【你可能觉得无法相信，但古斯塔刚才给在场所有人都施加了圣剑的祝福，让所有人的业力等级都提升了3级。所以你就从-1级变成了2级。你不再是65534级的魔王了，现在的你只有2级。所以你才会变得这么弱。】

这事史矛革想不相信都不行，因为这是实际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

【不觉得很讽刺吗？】萨博继续挑衅，【你之前说过不屑接受深渊的力量。你说力量必须靠自己双手去争取。然而深渊和泰拉的双重诅咒，却让你钻了系统漏洞（bug），变成了65534级的魔王。你哪里是没依靠他人的力量了，你这巨大的力量不就是深渊和泰拉赐给你的吗？】

虽然说这只是一起意外。不管是深渊、泰拉还是史矛革自己，都不曾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意外。

【……可恶。】史矛革彻底无语了，看样子是很好地理解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变了。

萨博可以感觉到史矛革身上的杀气在消减，史矛革至少不会再袭击古斯塔或者萨博了吧。就算现在杀了古斯塔，史矛革暂时获得的力量加成也不会一下子消失的，大概会维持几分钟的样子。把注意力放在古斯塔这边，还不如全力去应付（终于变得）比他强的溪流。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只有业力2级，史矛革依然和溪流打得难分难解。

史矛革的身体能力很明显地大幅下降了，不管是体力、臂力还是敏捷度，甚至连动态视力，都应该远远落后于溪流才对的。尽管如此，魔王还是靠着惊人的熟练度，在攻击即将碰触到他的寸前，勉勉强强地避开了勇者的标枪。

实在避不开的攻击，他还能拨开——不是依靠蛮力抵挡下来，而是极其巧妙地以力卸力，把对手的力度引导到对他无害的方向上去。

那种闪避和招架的能力，堪称神技。

萨博他们此刻才明白，（在成为勇者之前）一直只有一级业力的史矛革，到底是如何从残酷的生存竞争中活下来的。

大概，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史矛革就越级挑战过无数凶暴至极的魔兽。如果没有这等身手、这等神技，想要从远远强大于他的敌人手中活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的史矛革也只是回归当年的状态而已。2级的、没有任何力量加成、甚至满身诅咒的魔王，正挑战着255级的勇者。而以弱胜强一直是史矛革在做的事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从最初的吃亏到逐渐扳回颓势，史矛革的闪避和招架越来越巧妙了。他虽然在能力上比不过对手，却完全看破了对手的攻击套路。

咚！——然后决定性的瞬间到来，史矛革巧妙地招架开溪流的突刺的同时，反手刺出一枪。这一击贯穿了小猫仙灵的腹部！

＂啊啊！＂溪流吐了一口血，这是小小的勇者在这场战斗里第一次负伤，却是一次重伤。

虽然不至于一击致命，但这种重伤会导致后续的战斗成为空谈。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爸…比……＂小猫仙灵往下坠落。

萨博连忙跑过去想接住溪流。看来计划还是失败了吗。明明都有那么巨大的等级差距了，勇者居然还是败给了区区2级的魔王。能这样以弱胜强的史矛革简直就离谱，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能胜过他了吗？

然而溪流没有坠落下来。小猫仙灵在往下坠落的过程中再次召唤暴风，用暴风的推进能力，强行把只剩半条命的自己往上推。他想在自己彻底失去战斗能力之前，最后拼搏一次。

＂愚蠢。这种毫无变化的直线攻击——＂史矛革握紧了武器准备接招。

溪流那一击只是非常简单的直线突进攻击，就连野生的魔兽都做得比溪流好。这种攻击看似势头凶猛，但是史矛革一生之中躲闪过数百万次，不可能躲闪失败的。

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利用熟练的闪避技巧，在攻击即将打中他的瞬间勉勉强强地避开，顺势绕到一侧去，对准正在直线冲刺的毫无防备的溪流，刺出另一枪。成功的话这一击将会贯穿小猫仙灵的小腹，造成更重的损伤。这点程度的损伤不会杀死以顽强著称的猫仙灵，却足够让溪流长时间无法战斗了。

只靠技巧就可以成功。而技巧是史矛革长年以来一直在积累的东西，光论技巧的话他不会输的。

就在这里结束一切吧。

当他这样想的瞬间，突然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炸了开来。绿色的雾气把他的视野遮蔽了。

【抱歉啦，史矛革。】萨博道歉道。

——【森灵魔术.绿云】。萨博在千钧一发之际使出了这一击。

虽然很卑鄙，但这次他就插手吧。总不能看着溪流被杀，对不对？

但是这种掩眼法又有什么用？史矛革心里暗笑。

猫仙灵们都拥有感知气息的能力，光是遮蔽视野毫无意义，史矛革照样能感知到溪流的位置。

……感知得到……吗？

欸？

什么都感知不到？

【你忘了一件事吗？你已经不是仙灵了哦。】萨博充满嘲讽的声音传达了过来。

被深渊侵蚀的史矛革连种族都改变了，已经是＂魔王（魔兽）＂，不再是＂仙灵＂。这事萨博之前已经使用侦察器确认过了。

情报就是一切，情报就是胜负的关键。擅长打情报战的萨博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而实际上他几乎也没错，利用情报差就能溪流创造一次反败为胜的奇迹。

猫仙灵确实能感知对手的气息。溪流在这片绿云之中能毫无障碍地感知到史矛革的位置，而变成了魔王的史矛革却完全无法感知到溪流的所在。

就是这一点点的情报差距，造就了最后一瞬间的逆转。

咚咚！

天空中响起两次金属交鸣之声。然后绿雾也逐渐散去。出现在空中的，是肩膀被长枪贯穿的溪流，以及胸口的长枪贯穿的史矛革。

＂……漂亮的……一击。＂史矛革吐着血，有气无力地说。

＂爸比……对不起。＂溪流也伤得不轻，一边吐血一边哭。

＂没什么…好道歉的……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史矛革放开了手中的标枪，然后化成黑色的流星往地面坠去。他的身体在坠落的过程中急速消散，还没有落到地面上就彻底消失了。

死在自己儿子手上，就是你的计划吗？萨博心里骂道。

史矛革真是个残忍的男人，即使明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还是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最大限度地伤害自己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对父亲的恨意重叠在一起了。萨博心里莫名地对史矛革充满怨恨。不好不好。得赶快把这种黑暗的感情压制下去。

溪流也坠落下来，不过在落地之前就被萨博好好接住了。

＂你没事吧，溪流？＂

＂嗯……＂小猫仙灵一脸怅然若失地拔掉自己身上的标枪。

伤得很重，把标枪拔走的时候出血量惊人。但是猫仙灵的生命力顽强，拔走标枪的瞬间，伤害就已经开始收敛愈合。也有可能是圣剑的祝福强化了自愈能力所致。祝福的效果都还没有过去呢。

＂打、打赢了？＂靴猫等人在低呼。

＂打赢了！勇者击败了魔王！勇者大人万岁！！＂在场的猫仙灵回过神来之后，都兴奋地吆喝起来。这群神经大条的家伙根本不会照顾一下溪流的心情。溪流刚刚可是亲手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啊。

＂想哭的话就好好哭出来吧。＂萨博抱紧了溪流，＂没有人会责备你的。毕竟你刚刚亲手……消灭了你的爸比。＂

溪流在萨博怀里瑟缩了一下。然后小猫仙灵抬起头来，用只有萨博能听见的极低的音量小声说道：＂爸比还没死哦。＂

＂欸？＂

＂在重创爸比之后他就消失了。不是身体瓦解，是被赶出了提尔纳诺净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爸比确实没死，只是被赶出去了。＂

好家伙，这一切都在你计算之内吗，史矛革！

原来如此。在众人面前假装打输并且假死。让猫仙灵们捧溪流为英雄。顺带还和妻儿决裂。

这样一来，变成魔王的史矛革就一个人揽上了全部的责任，一切都和溪流、望月无关，那两位不会受到追究和迫害，可以继续留在仙灵乡。

而史矛革自己不仅成功地找长老们复仇，事后还华丽地逃脱了。

那家伙真有被深渊的力量侵蚀吗？被深渊侵蚀不是会丧失理智吗？可是魔王史矛革明明超有理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