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说那个。可以让我看一眼吗?"老富翁双眼放光,看着伊莱恩背后的吉他:"我不会抢走你的吉他的。只是看一眼、摸一下而已,这样我就会满足。"
啊这。这家伙其实是为了这个而来啊。
之前默尔根似乎也说过,这把传奇电吉他【该隐.零式】是克罗夫氏花一生去追寻的宝物。
至于吗。伊莱恩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把吉他递给老头。
用【爱不释手】来形容似乎也不足够,克罗夫氏怜惜地捧起吉他,生怕它被刮出花痕。然后他把手指移动到弦上,试图弹出一个音节。
当然,即使他用力去弹,【该隐.零式】的吉他弦依然纹丝不动。这把传奇吉他是会选择主人的,没有被它认可的人连让它发出一个音色都做不到。
于是,老人叹了口气,又仔细地端详摸玩了一下吉他,才把它干脆地交还给伊莱恩。
"我果然没有被选中呢。"他说,"传说只有被吉他之神爱着的人,才有资格使用这把吉他。果然是如此吗。"
伊莱恩不想去吐槽。倒是有一点他大为不解:"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拿着这把吉他的?"
"这个。"老人举起手机,点选了一个视频,上面正播放着女装的伊莱恩(本来就是女儿身)在表演台上拿吉他演奏的样子。
又是这个该死的视频么。伊莱恩巴不得这个记载了他(她)的黑历史的视频从互联网上永久地删掉。
"够、够了,请让它停下来。"伊莱恩赶紧阻止了公开处刑。
"呼呼。"老人收起手机,"顺带一提,你女装的模样实在太专业了,简直看不出来是在男扮女装。"
"闭、闭嘴!"伊莱恩捂着脸,没好气地说。
车上其他人在竭力憋笑。
"虽然我没法把它弹响,但你应该可以做到吧?不需要给我演奏一曲,弹几个和弦就好。"老人又要求道。
伊莱恩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拿起吉他弹了几下。美妙的音色在车子里荡漾。
"噢,噢噢噢噢……这真是…太、太棒了啊……"克罗夫氏感动道浑身颤抖。
伊莱恩有时候真的搞不清楚这些有钱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有病吧这是?
他突然理解了什么,转过去问芳汀:"该、该不会,这次行动能得到克罗夫先生的资助,也是因为这个吉他……?"
"你说对了哦。我告诉他,只要稍微借用他的名字来帮助我们一下,就让他亲眼看看这把【该隐.零式】。他爽快地答应了。"
伊莱恩再次掩脸。他果然被完美地套路了。
不过,只是把吉他给对方看一下摸一下,伊莱恩又不会吃亏。相比之下,伊莱恩他们借着克罗夫氏的名义进入歌唱比赛,得罪了一大票人,最终还杀掉了默尔根议长,这样做不是给克罗夫氏添了个大麻烦吗?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对等的交易啊。
但是换个角度来思考,克罗夫氏也是借了伊莱恩之手终结了他商业上的劲敌。克罗夫财团和默尔根财团从一开始就是敌对的,克罗夫才不在乎得罪那个地方的任何人。
说不定这就是套路中的套路,克罗夫既卖了一个人情给伊莱恩他们,又顺利地借刀杀人,可真是老谋深算了。
就这样理解好了。伊莱恩心里如此决定道。他们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不要再去计较谁亏欠谁了。否则那就是没完没了的算计和计算,太累人了。
"不、不过,仅仅听这把斧子的几个音色,你一定意犹未尽。还、还是让我为你演奏一曲吧。"伊莱恩说道,"想、想听什么歌吗?"
"嗯,那必然是——"老人面露饱含深意的微笑:"【绿色赎罪日】乐队的【孤寂之主(Maste
-of-Solitude)】。"
伊莱恩知道这首歌。
虽然年代久远,而且它不算是【绿色赎罪日】乐队最有名的歌曲之一,但是伊莱恩还是相当喜欢它的旋律。它充满了那种怀旧而迷幻的味道,是最原初的摇滚乐的味道。
它也是【绿色赎罪日】难得的一首慢节奏的曲子。
"但、但这首歌的精髓不在吉他,是在长笛吧?"伊莱恩把目光投向小羊:"艾斯利尔哥哥也许有这种东西?"
"嘿嘿嘿,猜对了。"不愧是前音乐家,艾斯利尔哥哥总是准备充足。
他从纳物口袋中取出一支长笛,一脸得意:"好了啦,我帮你伴奏就是。我也很喜欢这首歌。这是为数不多的、由洛里安创作的歌曲呢。"
是吗。这歌似乎确实很有洛里安的风格,而且它和【绿色赎罪日】一贯的格调很不同。这完全就是喜静不喜动,多愁善感的鹿人德鲁伊,应该创作出来的曲风。
于是,伊莱恩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吉他。
车厢内响起了【该隐.零式】优美的弦音,同时白狮人少年也压低声线,用沉闷的男低音唱出忧伤的乐曲。
"我的名字没有意义,我也不走好运。
我的未来藏在阴暗的荒野里。
日光遥遥,阴云不散。
所有我为之疯狂的东西皆已逝去。
哦,我能去哪儿,又能做什么?
没有东西能给我快乐,除了对你的思念。
我乞求你留下,你却只是耻笑。
自从你离去,我就未曾停止哭泣。
世界是片孤独之地,孑然一身。
我回到家中,坐下抱怨。
悲泣与思索就是我能做的一切。
在我回忆中掠过的,全都是你。"
真是一首伤感的曲子。描写的应该是……失恋?但失去的也不一定是歌者的情人,可以是他任何重要的亲友。总之是【失去了什么】吧。
伊莱恩只唱了一小段,就发现克罗夫氏已经老泪纵横。
伊莱恩用歌声把别人搞哭,可不是第一次。但把一名年迈的老头这样搞哭,伊莱恩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他于是停了下来,想确认是否应该继续唱下去。也许应该停下来安慰一下克罗夫氏?
小羊倒是看戏的不嫌事大,在那里继续吹奏着长笛,简直就是在塑造悲伤的氛围。直到伊莱恩白了小羊一眼,艾斯利尔哥哥才做了个鬼脸,停下来。
"你、你没事吧?"
"抱歉。年纪大了,泪腺容易松弛。"老人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我没事。马上就能调整过来了。你看,鳄鱼也会掉眼泪呢。"
他还有空开玩笑,证明问题不大……吧。
伊莱恩确实没想到克罗夫氏会这么感动——也许不是感动,是伤感?不清楚。难道这首歌对他有特殊的意义吗?
仿佛察觉到伊莱恩的疑问,老人淡然一笑,"回程路上还有一点时间,你们想听一个小故事吗?"
伊莱恩点了点头。他有点怕继续演奏又要把克罗夫氏搞哭,他宁愿听老人的故事。
"这个故事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哦对。大约是六十年前吧。
那个时候北欧许多小国都非常穷困,纷争与战乱不断。战胜国从战败国那里索取巨额的战争赔偿,让战败国越发穷困。
我就是在那样穷困的小国里出生的。我自懂事起就没见过父母,是贫民窟里无数流浪儿的一员。"
这个伊莱恩还真没想到。他还以为克罗夫氏至少应该是中产阶级的家庭出身。没想到这名老人居然真的是从零开始,白手起家。
"那里的生活是地狱。"克罗夫氏低叹道,"一群犹泰资本家为了中饱私囊,故意推动战争,让国家陷入战乱之中。他们从战争中赚取了巨额的财富,也把自己的国家变成了战败国。战败的国家贫富悬殊之巨大,仅靠一条河可以看出。
河的一边是金碧辉煌的富人区,一砖一瓦都镶金套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街道上盛放着鲜花,每一家每一户前院的盆栽精致都是那么讲究;
而河的另一边是穷人区,尽然是日久失修的砖瓦房和铁皮屋,它们屋顶漏水、墙角残破。大街小巷污水横流,终年恶臭不堪,而国家甚至不肯拨款改善那里的下水道系统。
资本家们不仅冷漠无情,他们还心肠歹毒,把穷人往死里压榨,想把本来就穷的人口袋里最后一个铜板也榨取出来。他们开赌场、娼.馆甚至放高利贷,他们在贫民区里秘密流通麻.药。
你能想出来的一切恶毒的吸金手段,他们都能用出来。你想都想不到的恶毒吸金手段,他们也能想到并用出来。
由于产品滞销,资本家宁愿把牛奶倒入河里、把面包埋入地中,都不愿意把那些过剩的粮食送给穷人们。饥肠辘辘的穷人们隔河看着富人们把牛奶倒掉,有饿疯了的穷人试图跳入河中喝兑河水的牛奶。而恶毒的富人们命令警卫拿出电鱼用的叉子,把河中的穷人电死。他们甚至在河的上游投放毒药,这种毒素只能通过高温烧煮来除去。
在那个国家里,富人们就是如此黑心歹毒、麻木不仁;而穷人的生活就是那么的凄惨,无可救赎。
我在贫民窟那种环境里挣扎着,活着。
我和野猫打架、和饿狗抢食,在肮脏的垃圾堆里争夺那么一点点的残羹剩菜,勉强地活着。
然后有那么一天……那位美丽的女士出现在我面前。
我从破纸皮搭建的避雨小屋里醒来,我就看见了她。她也许以为我是一名乞丐,她在我用作搜集雨水的小碗里放下了三枚金币。
是的,那是三枚金币。那是像我这种贫民出身的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不管我怎么努力去工作赚钱。
所以我拒绝收下那枚金币。"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等等,你、你拒绝了那枚金币?为什么?不、不是应该把它收下,然后用它来拯救你的生活么?!"
"我不能。虽然我的生活穷困潦倒,到了几乎无法挽救的余地。虽然我饥肠辘辘,甚至都不知道明天是否能吃上一口剩饭。但我拒绝接受施舍。当年幼的我隔着河看着对岸的富人们把牛奶倒入河里,我的心里对富人们便充满了憎恨。我认为富人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的施舍都只是一时的兴起,无非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告诉那位女士的。我说我虽然穷,但我还是有骨气的,我不能接受富人们的施舍。
他们所谓的施舍就和看到路边快要饿死的流浪猫狗,给它们食物一样,无非是高高在上者对下位者的单方面给予,一种自我满足。而我不想成为他们自我满足用的道具。
听到我这样说,那名女士取出了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