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生还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地方政府的后面,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所有人具有的欲望和贪婪,他们一样具有,他们牟利时那种绞尽脑汁、欺上瞒下和移花接木的本领,一点也不亚于房地产商。
甚至在拆迁的时候,被拆迁的农民和城市居民,突然就感觉他们面对了更强大的对手,他们显得更束手无策,话语权更弱,只能采取更激进更暴力的方法来进行抵制,但不管怎么抵制,最后败下阵来的总是他们。
地方政府在这个时候,就露出了机器般冷漠和不容置喙的表情,不再具有人的温情和善良的属性。
在这点上,韩先生又说错了。
杭城的四季青这里,海根和桂花姐他们家原来的常青村和近江村,已经被大规模地拆迁。
新塘路和太平门直街那里,三叉村已经整个被拆迁,包括张晨他们最早去买缝纫机,吴朝晖和魏文芳他们第一个像样的物流仓库,太平门直街的那一大片杭城百货公司的库房,都已经被拆掉了,拆迁的脚步,已经迈进了新塘路东面的五福村。
张晨感觉,这整个城市就和自己一样,就这么匆匆忙忙地上路,建设总是赶不上发展和需求的步法,只能需要东墙,就去把东墙拆了改建,需要西墙,就赶紧把西墙也拆了改建,整个城市,如同一个大工地,就像他的工厂,已经是一个大工地。
工地带给人最大的感受是,它们就像一剂强心剂,或者兴奋剂,把这个城市的野心和欲望暴露无遗,生气勃勃,生猛锐利,一如张晨和赵志龙的野心。
他们的欲望,就是要让自己的工厂,成为全国最大的婚纱工厂。
这个城市的欲望,就是让自己更有钱,可以去投入更多的建设,让自己跻身为全国的一流城市。
谁的野心都掩藏不住,也无需掩藏,这个时代,正在激励着这样的狂飙突进,激励着这样的野心膨胀。
好像只有退而结网和畏畏缩缩的人和城市,才是可耻的。
有时候张晨会想,那一些穿着高贵漂亮的婚纱,走进教堂的美国女孩子,大概不会知道,她们的婚纱,就是从这样野心膨胀的工地上生产出来的。
也不知道,当她们穿着这样的婚纱时,能不能感受到这婚纱里的那种蓬勃的生气。
张晨他们的三堡工厂,也扩大了生产量,好在那里,只是在原来的车间里扩充产能,增添了更多的机器和人,相比之下,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倒是葛玲他们设计中心的压力,现在变得很大,他们不仅要保持自己原有的“半亩田”的设计量不变,还要单独为塔吉特,设计出婚纱和服装的新款,供他们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