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先生。”场主恭敬道。
李遗翻身看过去,是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恰巧也看向他,李遗能从脸上看出这个男子的年纪来,却有着不合此人年纪的白净。
俞先生嗓音温润,将马鞭交给场主:“牛脖颈,你这牛劲儿又上来了。”
场主嘿嘿一笑,竟是不顾伙计们还在场,居然有些难为情地道:“俞先生,我是有大名的,马行市!”
对这个自己一早就记住也很难忘记的大名,俞先生微微一笑,拍拍手掌掸去马鞭留下的灰尘:“令尊这名字起的真是贴切,不过我觉得还是诨号更亲切些。你这是?”
一提起这个,马行市颇有些生气道:“俺们马场,本来有笔大单子,就要成了,这小子不知道哪个场派来的,缠着客人们听来听去,愣是给人膈应走了,俞先生你说,我打他应不应该。”
俞先生闻言微微一笑:“是挺该打的,不过方才那三巴掌我也瞅见了,该出了气了吧。”
马行市居然一脸的委屈,愤愤不平道:“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啊,那牛劲儿比我还足,生呛我啊,不打他我都对不起他。”
俞先生从伙计手里放开李遗,李遗摇晃了两下站稳了身形,艰难地给自己穿上衣服。
恰此空档,众人才看清他腹部间巨大的蜈蚣样疤痕,以及左手上掺杂着灰尘血迹的绷带,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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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先生见状轻轻叹了口气,颇有些火气地看了眼马行市,马行市躲开他的眼神转过身去,可脸上却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后悔神色来。
俞先生语气重了些:“这几鞭子下去,又是皮开肉绽,看样子哪是有钱养伤的,这还不要了人的命。”
马行市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故作洒脱道:“俞先生,您别生气,我认错,也认栽,这位小兄弟,我收了,他要是没地方去,今后就留在俺马场上,今后我饿不着他。”
俞先生看向李遗,李遗用麻木疼痛的口齿尽力清晰道:“我有家,我要回家。”
俞先生和马行市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俞先生干脆道:“找个说话的地方。”
马行市带着众人回到自家的栏场内,坐进那间简陋的木屋中,李遗慢慢缓过了劲了,首先对俞先生抱拳致谢,又愧疚地抱拳对马行市道:“老板,我是外行人,确实不懂规矩,扰了你的生意确实非本意,你打了我三巴掌,要是消不了气,我再让你打几下,不过实不相瞒,还钱我真没有,我身上三贯钱都没有。”
李遗说的是实话,一路走来纵然自觉收了些“收尸钱”,但是平民百姓家哪有那么多金银钱财,更何况早被那些梁兵劫掠过一遍,就昨日那颗金豆子,还是李遗与穆云垂临别是,穆云垂送的,怜人到时一点不少的还给他了。
金豆子当然还有几颗,但那是李遗万万不能拿出来的,那是回到管城给双婶儿和几个孩童安个真正的自己的家的唯一指望。
见李遗清醒过来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碍于俞先生在场,马行市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俞先生哈哈一笑,打圆场道:“马行市,多大的单子,说来听听。”
马行市听到俞先生叫自己大名,知道是要在商言商了,眼珠子转了转,假装为难道:“五十匹马,五百贯。”
俞先生的随从们一片哗然,忍不住出声道:“牛脖颈,虽说时局不太平,马价飞涨,但是你这马又不是战马,这也太贵了吧。”
俞先生微微皱眉,他有心平事但也不是冤大头,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笑容,眼睛却冷冷地瞟向马行市。
马行市一愣,赔笑道:“俞先生若有心的话,当然不是这个价的。”
俞先生直接站起身,走了出去,盯着马行市的马群看了半晌,折回来坐下,斩钉截铁道:“连这孩子,连带四十匹马,三百五十贯。 ”
马行市还想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俞先生微微一笑:“不行的话你就把这孩子打死吧,你这的马,我买不起,更用不起。”
马行市闻言,一巴掌拍响桌面:“成交!”
俞先生带领随从出去挑马,被遗忘在屋里的李遗寻思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
正埋头在俞先生随从提来的铜钱堆里数钱的马行市瞥见李遗,调笑道:“小子,傻人有傻福,跟俞先生结识了,今后你要是发达了,别忘了机会是我给你的。”
李遗无心计较他的厚颜无耻,却还是问道:“他是谁?”
马行市瞅了一眼俞先生的背影,羡慕更像是嫉妒地道:“商谷县来来往往的商旅不计其数,其中他的商队规模是数一数二的。”
“俞纹理,没别的特点,就是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