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斜,海面上只剩下船行驶的浪声,整船的人,都去睡了,唯有顷寒仍枯坐于船首,消化着他翻涌的情绪。师父说得对,遇事才见真章。堃远被抢婚,对象是他的暗敌陆茂玄,尚有较量厮杀的可能,而自己呢,面对的不仅是皇权巍巍的陛下,更是他们相约相守的弟兄元淳晖。他能不能请淳晖看在曾经救过他一回的份上,让繁缕只做一介女官?
不行。这次进赴长洛,本就危险重重,万不可因自己一己之私再生枝节。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天际落下的流星,打算将自己的这份心思永远埋藏。倘若淳晖是耀眼的阳光,那我就做暗夜里的星辰,他在能给你荣光,他不在的时候,我也会一直陪伴着你。
梳理好了自己翻涌的情绪,顷寒正打算回舱休憩,却见远处忽然踏来黑浪,十数艘中型海盗船朝他们快速驶来。
“不好。”顷寒大惊。
船长和眺望手也发现了异常,海盗船全速驶来,顷寒的货船上,水手们被号角声拉了出来,仿佛没有睡过一般,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地拔刀相待。
海盗们个个高大魁梧,胡须拉碴,全身漆黑,海风和阳光让他们只有白色的牙齿在黑夜中闪着光。甲板上很快就站上了他们的人,水手们挥起自己的大刀向他们砍了过去,瞬间,海盗结实的臂弯上被刺出了一道道血沟,他们震惊而愤怒,疯狂地回击。另外几艘大船上是一样的情形,喧嚣打杀声响彻了整个海面。
“鸿鹄号”上,几个海盗迅速爬上甲板,围住了也在甲板上整理心绪的长孙繁缕。
“使尊不要为难我们,兄弟们讨口饭吃。”海盗似乎很礼貌。
“何意?”
“这三艘大船我们开走一艘就可。”海盗指着边上霓雀庄和丝竹庄的货船、以及不悔庄霈泽庄的货船道。
“笑话。”长孙繁缕轻蔑一笑。
“使尊看不起我们?”海盗说,“那就只有请使尊和这三艘大船一起跟我们回家了。”
“我长风使的责任就是护卫这些货资,确保海上货运顺畅,你们胆小不来也罢,今日你们既要与我一搏,那我就不会和你们客气。这些船上的一分货资,你都别想带走。”
“呵,使尊的本事我们没有见识过,但使尊的口气是不小,既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海盗喝毕,便缠着繁缕一顿打斗。
繁缕暗暗吃惊,海盗体壮威猛,人却灵活,一刀一式绝非普通蛮力。繁缕也觉察到,他们对她并非陌生,而是早已有了准备。眼见三十招过去,两个人缠得繁缕有些疲累,她正琢磨着如何破局……却见东方顷寒已经朝自己飞来。
顷寒早就解决了自己船上的海盗,这些训练有素的水手跟他汇报,说他们都是林堃远的家丁,但凡有霈泽庄霓雀庄货的船,都有人手,只是“鸿鹄号”上,都是官兵,他们的人极少。
顷寒本就有些心焦,听水手这么一汇报,恨不得马上飞上使尊头船。
“啪啪”两声,海盗胸口都被一颗重重的棋子击中,两人捂着胸口向后踉跄两步,繁缕趁空踹了一口气,一鞭子抽在一海盗身上。海盗紧咬牙关,发出长长的嘶声,他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飞檐走壁般从他的船上,跃到中间的小船,一步移到他的面前。东方顷寒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轻盈地穿梭在他们中间,霎时间,围绕他们的海盗脑袋上都被重重地打出一个肿包来。海盗们似乎有些意外,但转向极快,马上挥刀向顷寒砍了过去……顷寒利落,没有被刀光沾到丝毫,但他不由暗想:“如今东海的海贼已经这么厉害了?一招一式之间极有章法,绝不是普通的蛮夫。”
“大胆海贼!竟敢叨扰使尊!”金武将军提着双锏火速赶来,他身形魁梧,力大无穷,可身上的盔甲还是只剩了半副。
“乓”地一声,船上一水手倒地,捂着自己的臂膀嗷嗷直叫。海盗像是发了猛火,凶狠地向水手们砍去。水手的肩膀瞬间流出一道黑血,转而面部抽搐,嘴唇发黑,昏死在船上。
“混账,敢在使尊船上用这些阴毒手段!”使尊头船的金武将军怒斥,大锏重重地落在一个海盗身上,海盗大喷一口血,滚下船掉进了水里。
繁缕迅速地用鞭子捆住了另一个海盗,欲绑在桅杆之上,海盗力大,双臂一撑,便从桅杆上跳下来,朝繁缕的背后扑去,顷寒见状,一个箭步冲去,躬身护住繁缕,两人朝船尾滚去,海盗大刀劈在甲板上,裂出一道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