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大宅是卢龙节度使府,其中一个房间被圈了出来……地图边缘,只写了四个字“汝兄可医。”
天色已暗,林堃远一身暗色锦袍出现在房间门口,尽管在客栈已经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但到门口的时候,依然有些犹豫。他微微攥紧了拳头,推门而入。
咯吱……门被打开。
男人站在暗影里,房间并没有点灯,只借着些月光的明亮。他背对着林堃远,背脊被月光打亮,看起来有些微驼。
“别来无恙。”说话声音已近五十,他转过身来。
“真的是你……”
这么许多年没有见到儿子,程骅盘算了很久,如何面对儿子,但这一刻似乎所有的准备都是徒劳的。
“你还是不肯叫我。”
“我来拿程尚书的药方的。”尽管程骅有些激动,但这个儿子与他不亲近,仿佛只是他的下属。
“许久不见,想看看你。”黑漆漆的房间里,程骅的目光亮闪闪的。
林堃远并未作声,脸朝着窗外,但他依然看到了父亲脸上的褶皱,与他模糊记忆里的样子相差甚远。
“你们两个,还好么?”程骅没有想到,多年未见的儿子已长得如此出挑,眉眼间与前妻颇为相似。
“不必记挂。我们都好。”林堃远道。
“都好的话,你就不会收到这个消息这么快就来见我。”程骅道。
“阿兄身体弱,我自是希望他尽快好起来。”
“嗯。”程骅将一张纸递给林堃远,接着道,“你们兄弟感情好,我很欣慰。还有件事,你马上要大婚了,我不方便出席,请你见谅……”
“无妨。”父亲这个行为林堃远并不意外,毕竟阿兄大婚时,他也没有出席。
“不过,倘若你不愿意,可以不娶霓雀庄的小娘子。”程骅清了清嗓子道。
嗯?林堃远目光一闪,有些动容,却也不知这份要违抗母命的心思打哪里来,但他依然沉下心来道:“没有不愿意。”
“堃远,柳家的那个大儿子很会为自己打算,你阿娘当时是看他可怜,一时心软才答应了他。”
“阿娘怎么想的,你恐怕不得而知吧。”林堃远平生大忌,就是他父亲提起他母亲,尤其是……还在他面前。
“如若你还是娶一个商人,那你未来的仕途之路便断送了呀。”程骅不搭理他的怒气,在他眼里儿子婚配娶的谁更为重要。
堃远与父亲的崩裂是从他急急地娶程相国的女儿进门开始的。为了娶她,程骅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更将两个儿子早早地送往蓬莱洲以避人眼线。
“我知道你们恨我,我……我也是为着你们好。”
“你自己不也是商户出身?”堃远淡漠地驳道。
“所以我更知道,这个出身想要在官场有一席之地是多么艰难!”程骅劝道,“马上又到科考,圣上广招人才,照顾商贾子弟,以你的才华,加上我的帮扶,定可以进士加身!”
林堃远抬头看着父亲威严的神色,心中失望:“我与阿兄从未想过得到你的帮扶。”
“唉……”许久,程骅叹道,“我愧对你们兄弟俩,可你阿兄木已成舟,而你,我可以再替你思虑。等你进士及第,我再另外替你安排一门亲事,也算是做父亲对你的关照。”
“这门亲事是阿娘临终前定下的,无论如何我不会违反。”他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