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一刻,耿正轻轻地问:“爹,你和三弟是哪天过江的?你们路过武昌镇时,怎么不去娘娘家看看啊?”
耿老爹说:“俺俩是正月初十的午后过江的。路过你们白娘娘家时,只是远远地望了一会儿院门儿,好像新修过了,但没有进去看她们。爹当时是想啊,已经把你们三个给丢失了,倘若再进去看他们,也只能是引得大家伙儿再伤心一场了,还不如让她们不知道得好呢。对啦,俺还问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听她说,你们娘娘还一直守寡呢。唉,这个善良的好女人啊,她是一直忘记不了你们的白幺爹哇!”
耿正说:“你要是去了就好了,俺们是腊月二十九一早走的!你要是知道了俺们都没有事儿,而且也在回家的路上,你这一路上就不用再伤心了!”
尚武说:“俺们上了渡船后,忽然望见有三个人跑上了码头,直冲我们喊话呢!爹当时就告诉我,他们是白娘娘和她的女儿和女婿呢!”
耿正问:“没有听见他们在喊些什么吗?”
耿老爹说:“那一日是阴天,还刮着很大的西北风。当时渡船已经开了,越走越远。只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喊爹和你们三个的名字,爹就更伤心了,只能摆手叫他们快快回去。”
耿直说:“爹你不知道,咱们离开后,娘娘还一直在打扫咱们住过的那间屋子呢。俺们是第一天中午到了,第二天一早走的,晚上俺和哥哥就住在那屋里。屋子里的所有摆设还和咱们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连地铺也没有搬走!”
耿老爹说:“她是知道,咱们回家的时候一定会路过去看她们的啊!”
耿直又说:“还有,她到现在还住在那个老屋子里!”
耿老爹叹息一声说:“唉,咱们走之前她就说过的,要永远住在她和你们白幺爹一起住过的屋子里!唉,这个衷情的女人,实在是少见哇!”
父子们唏嘘一会儿,耿正忽然想起了那个生前一直关照白娘娘的船老大,轻轻地对耿老爹说:“爹,你还不知道了吧,船老大伯伯已经不在了。”
耿老爹轻轻地叹一口气,说:“唉,俺已经知道了,现在是当时的船老二执掌着那一摊子事儿呢。唉,没有能再见这老兄一面,好人哪!”
耿正说:“他是个很难得的好人,这些年一直在关心照顾着娘娘呢!”
耿直说:“爹,俺们过江时,在渡船上俺哥还拉了一段儿二胡曲儿呢,俺和姐姐也往江里洒了一些糖果和纸钱,为了白幺爹,也为了老大伯伯。对了爹,黄河边上的那个‘滩头村’三年前就被决堤的黄河水给冲没了,俺们还去祭奠了爷爷和奶奶,但只在那棵椿树下,河滩上翻浆呢,太陷脚了进不去。”
耿老爹再次轻轻地叹一口气,说:“唉,这人活哇,有的时候还真是无常啊!祭奠过了就好了。爹这一路上只顾伤心了,不管是活人,还是故人,都感觉没脸再见、再述说什么了……”
尚武难过地说:“爹这一路上,没有一天不偷偷地掉眼泪……”
耿老爹伸手摸一摸尚武的头,爱怜地说:“搞得你们三弟也陪着爹伤心了一路。”
说完了,耿老爹把手缩回被窝里来,略沉吟一下又问:“你们三个为什么从西路回家啊?绕路哇,远一些呢。”
耿正说:“俺们专程绕道去了稷山,替那个和俺们合伙经营丝绸的李老乡为他的父母上坟去了,当然只能从西路回家了啊!不过啊,这也正好应验了爹你当年在歌词里唱的‘打东路去,从西路归’了呢。”
耿老爹听了不由地一怔,说:“什么?你们去了稷山?”
尚武笑了,说:“爹,我知道了,小饭店伙计说的那送灵车的三兄弟就是我大哥、二哥和姐姐!”
耿正说:“怎么,你们也在黄河渡口旁边的那个小饭店里吃饭了?那里有一个伙计特别话多,但也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儿。”
耿老爹说:“是啊,俺问他‘滩头村’的情况,他说前几天也有人打听‘滩头村’了。俺一听,忽然想到是不是你们三个还活着呢,就问他可是两男一女,但他说是三兄弟回稷山送故人去了。你们怎么?”
尚武笑着说:“爹,这还不容易嘛,姐姐女扮男装呗!”
耿直说:“正是这样,俺姐从出了武昌镇不远就一直是女扮男装的,出了稷山县城才又换回女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