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琮没有说话,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江烟里随意抹了把脸上雨水:“我还真是你们小师妹,只不过她教的东西不同,但我想,她最寄予厚望的那个弟子,是我。”
听着像是晚辈之间的争宠话,但谢玄琮知道不是。
他没有深究这件事,不由得笑起来:“所以呢?要跟我们挨个打一场?”
江烟里抬手,指尖触碰到他的半边面具:“那多没意思啊?她不就盼着这个?要我说,咱们一块儿杀了她,不好吗?”
谢玄琮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又好像没有听懂。
他只是沉默着,笑着地看向她,银质面具上一道一道雨痕,顺着下颌滴落,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发现看不懂人心,所以疯了魔。
片刻后,他抬眼,视线飘过燃尽了的龙井茶香灰,飘过榻上似是陷入梦魇的谢青珩,定格在江烟里脸上。
这一刻的她,不再违和,不再割裂,透露出几分骨子里的狂态,显得不完美,却很真实。
这时再去看她,一定不会注意到欲说还休的唇,一定不会关注她清澈无情的眼,一定不会盯着她白皙细腻的脸。
只看见,仿佛燃烧了亿万个时空中不平的,疲惫却年轻的,神只般的魂灵。
杀了钟妍华?
这几乎不可能办到——至少他、谢青珩、梅含雪,这么多年,也没能办到。
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在这里大声密谋这件事,钟妍华耳目众多,世间好像没有能瞒住她的事情。
但现在的雨这么大,密谋一下也没事吧?
这样大的雨,能掩去太多东西——钟妍华的耳目,谢玄琮隐晦的嫉妒和心跳,以及谢青珩陷入的欲与求。
好像只有江烟里脱离出旋涡,坦荡看着人间,身在局中、心在局外。
谢玄琮仿佛被蛊惑了,丧失了理智和思考能力,只听见自己说:“好。”
“轰隆——”
雷声大到震耳欲聋,宛如某种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