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和橱柜里都贴了便签,艾莉娜纤细娟秀的字迹工整地标明了所有食材和调味料的位置,还附带了简洁但还算恭敬的道歉,请他谅解乔纳森和自己儿子可能出现的冒犯——这让迪奥心里的火气略微降了一些——哼,看看,就连这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都比那个自以为是的蠢JOJO有条理、有自知之明!
洗、切、煮、调味……二十多年前的记忆随着生疏的动作逐渐变得明晰,迪奥很少见地回想起了自己那遥远的童年:
那个被生活榨干血泪的那个懦弱女人,时常在出门给人干长工前会做上这样满满一锅炖菜,让年幼的自己和那个狗屎父亲在接下来几天就着面包吃,而那个只知沉沦酒精的废物男人经常把自己的份额一并吞走……真是该死的、痛苦又屈辱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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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是那样屈辱的过去,让自己掌握了生存的技能,培养出自己超乎常人的果决和野心,让他得以走上今天的道路。
想象一下——假如JOJO和他现在同时失去贵族之子的身份和石鬼面、波纹的非凡能力,迪奥确信,自己依然能通过别的路径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而JOJO大概率会因为无底线的软弱善良和几近空白的生活常识而暴毙街头。
炖菜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连带着迪奥的思绪,一同翻涌。
他,迪奥,想要的东西从来会得到,不论是贫苦的出身,还是道德的桎梏,都没法阻拦,哪怕是冥冥中掌管一切的命运,也休想对他指手画脚。
是的,命运……前世自己因命运而与JOJO在大西洋上同归于尽,今生又因相同的缘由打烂了手里的牌,这些都与JOJO,与乔斯达血脉有不可分割的纠缠——包括现在,他堂堂夜之帝王、超越人类的吸血鬼迪奥,竟要屈身在一间厨房给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崽子做晚饭,也都是该死的JOJO的错!
迪奥越想越气,遂朝锅里狠狠抖了两勺味精——齁死你个JOJO家的小鬼!
十年前,因某种难以言说的报复心和对命运安排的恼怒,他曾选择用自己血液将濒死的JOJO同化为吸血鬼、改写了既定的命运。
而在那之后,JOJO曾在那座迪奥栖身的荒废庄园里说过,他这一世的“帮手”是前世的记忆和几名“背后灵”状态的“JO家”后代,而后者们也都保留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和部分能力……
在看到那个与老乔治同名的JO家小崽子前,迪奥本来并没有认真想过乔纳森的那几句话,而今天早晨,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个熊崽子是当年陪着蠢JOJO天天暗算自己的“JO家”后代之一,那么自己十三四岁时的那些幼稚举动,岂不是都曾被这个小崽子看光过!?
再加上刚才那小崽子还乱翻本迪奥的笔记……该死!!!
锅里的菜蔬逐渐呈现出软烂稠厚的浓郁颜色,迪奥泄愤般用力搅了两下,将灶火熄灭,用气化冷冻法快速将锅盖和手柄降温,然后拎到餐桌重重放下。
“赶紧吃,吃完拉倒,别来烦我!”
乔纳森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义兄弟的衣角,当他还在为小乔治先前乱动他房间的笔记本而生气:“嘿,迪奥,你不是想听他向你道歉吗?我刚刚已经批评过他了,给孩子一个认错的机会吧?”
迪奥身躯一震,恶狠狠甩开了乔纳森的手:“……滚你*的JOJO,本迪奥说的是让这小崽子跪下来对着我忏悔!!别说得好像我要跟你们两个演什么‘温馨家庭情景剧’戏码一样!”
“迪奥,不要在小乔治面前说粗话。”乔纳森皱眉,“未经许可乱翻别人东西确实是小乔治的过错,没有管好他也确实是我没有履行好父亲的职责……但是,一开始就是你主动诱骗小乔治进书房的,不是么?我进来的时候都看见了,你想对他动手。”
迪奥苍白的脸瞬时僵了,却还嘴硬着:“Wryyyy……你不是一直管我叫兄弟么JOJO?那作为伯父,我领着小侄子耍耍也是很……很合理的吧!”
——其实是为了试探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前世”的记忆,然而谁知道这小崽子不仅跑去偷看了自己的笔记,还把自己的书翻得一团乱,愣是让迪奥猜不透对方到底是当年跟着JOJO整蛊自己的那些个乔家后代还是只是单纯的熊孩子。
乔纳森没去拆穿他这漏洞百出的辩词,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抚了抚身旁狼吞虎咽的儿子的头顶,轻声道:“我一直希望看到那一天,迪奥,家人永远是家人,这是父亲的教导,记得么?”
迪奥抬起那双凌厉的眼眸,如同身处许多年前的雪夜,又如在数十年后的沙漠:“你真的相信?JOJO,你真的能无条件地信任自己以外的人,哪怕对方与你血缘相连?”
乔纳森颔首,又轻轻摇了摇头:“我并不只是信任血亲,迪奥,我会永远信任我的家人,我的挚友,我的恩师,我愿意将性命托付给他们,无论何时何地。”
他柔和但坚定的眼神落到身旁的小乔治身上,更多了几分慈爱:“你大概理解不了吧,迪奥?其实我也知道你的狠厉和征服欲从何而来,毕竟说到底我们出生在不同的地方,我永远也没法适应食尸鬼街那种危机四伏,也许就和你不能适应乔斯达家的氛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