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自知身逢绝境,发狠一跺脚一咬牙,纵身跳入水中,拼命向下游游去。岸上的人不急不忙沿河追赶。游出数里,唐明始终无法上岸。越往下行,河面越来越宽,眼看追不及了,斛明仁下令开枪。
猎枪对着河心开火。水面汩汩地冒着气泡。起风了,无边无际的芦苇荡如碧波般潮涌起来,数只鹳雀惊叫着掠过那里的水面,划出殷红的水花。
钮大福他们七绕八绕,来到龙凤河边。
龙凤河谷向上,有一段窄沟间道,与沙棘沟隔着道山梁,历来人迹罕至,更传说有大虫出没,号称“鬼门关”。钮大福跟大伙商议,欲沿河谷向深山去寻。有人表示反对,说鬼门关尽头通向花坡一带,是太岳山匪出没之地,若遇了土匪,凭咱这几支猎枪,如何对付得过?不如留两人在此守着,其他人还往别处寻吧。
钮大福真刀真枪地干过,哪怕什么土匪!他气愤地说:“咱们又不是押镖的马队,又不是行脚的商人,怕甚?胆小怕事的,就这里止步;是好汉的,跟我走。”
存谊更不肯服软,说:“即便有几个蟊贼,咱们十来个人,难道全是吃素的?”
大家振作起精神,吃些干粮,喝几口烧酒,直奔鬼门关而去。走到沟口,众人停步四顾。只见两边悬崖壁立千仞,沟底中间乱石嶙峋。再往里走,藤萝缠绕难解,冷风穿谷,如鬼哭狼嚎;蓝天只余一线,曲曲弯弯随势转旋;苔藓湿滑,杂木荫森,落石滚滚,飞沙扬尘,涧水鸣溅,激射似针,路有遗骨,乌鸦斗翅,赤练挡道,鸮枭悲歌。
果然是凶险之地!
来到一个三岔口,休息了会儿。一路由贾存谊带领,去往花坡方向;一路由钮大福带领,去往大胆地方向。
存谊他们沿山沟向东南行进,越往前走,林越密,沟越窄,路越险。存谊见前面有新折了的树枝和草茎,地上又有新踩踏的足迹,叫众人小心搜索着前进。
前面一道水瀑,有数丈高,水流直入潭中。潭不算大,却不知有多深,潭水如墨。潭水漫过边上石板,向下缓缓流去,隐入青碧之中。左边石壁,自上而下悬着两根胳膊粗的古藤,藤上有刚刚爬过的痕迹,石壁上有新糊的泥土,地上有几只湿湿的脚印。
定是在这上边了。存谊带头,口咬刀背,双手交替攀缘,蹬壁而上。其他人也跟着攀了上去。
上面却见宽阔,一大片草甸。阳光软软洒在草甸上,野花五颜六色缀满其间。涓涓细水自草甸下漫出来,流自崖边渐渐收窄、再收窄,然后如同脱了胎、换了骨,映带着满腔的繁华青翠,向着沟谷狂泻而下,发出阵阵轰鸣。
到底还是存谊警觉,他见不远处灌木丛中有动静,挥手甩出支飞镖。就见红缨去处,有人“啊呀”一声,碰撞着树丛飞奔而去。存谊疾步向前,弟兄们奔如扑羊之饿狼。那人脚下生风,再纵身一跃,跨过道土垣,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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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到土垣跟前,见那土垣后面是个水冲的孔洞。存谊等人顺着孔洞滑下去。沟底并无流水,两边缓坡上尽是翠柏苍松,中间一条小道向远通幽。朝东南追了四五里,树木也渐稀疏起,两边地势渐渐开阔。
正不知往何处寻,随着几声胡哨,两边突然冒出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山匪,啸叫着将他们团团围住。接着又一阵锣声,南面山坡上走来几个彪形大汉。为首那人长发披肩,圆脸阔鼻,粗眉挑稍,横目对瞳,连鬓胡须硬似松针,身穿对襟短衫,腰系三寸宽黑皮腰带,别两支红缨短枪,脚下蹬着高腰马靴,走路震得山响,一看便知是绿林中的山大王,江湖里的草莽汉。旁边那人二十来岁,头发稀少而卷曲,宽额头宽下巴,面如红铜,上穿件月白色红绣滚边马甲,下穿件黑裤打着裹腿。他左手捂着右胳膊,指缝间还渗着血,便指着存谊连声骂道:
“龟孙子,敢暗算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