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触即发

静谧是一种境界,出自三国嵇康《琴赋》。

不同于感观上的绝对安静,亦不同于心无杂事,安逸舒适。

准确地说,它是一种心境,且还是脱离本身,能拥有上帝视角的心境。

所谓广陵绝响,也并非是再无此音,而是无人再弹奏出那份心境。

很多人都知晓,嵇康主张声音的本质是“和”,合于天地是音乐的最高境界。

不该只拘泥于人的喜怒哀乐,更要结合溪流、高山、叶鸣、人息等等。

人息是指一切生命的总和,川流和高山自也容纳了千山万水,微之极微。

这与赵衍所悟的“叠加”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也远不及嵇康的万分之一。

因为,赵衍之“叠加”,是在为人处世与淡看诸事上,嵇康的琴音却能通灵,感知万物之生息。

沈安若也只有在静谧中才能不偏不倚,丝毫不带个人情绪地去反思、内省。

她反思的不是过错,反倒是身侧闭眼沉睡的齐麟。

每每独醒凝视齐麟时,也是她最安逸、最安心之刻,且是一种全然静心的状态。

现在,她的指尖已轻拂在齐麟的眉骨上,她不敢触及,更不甘远离。

似碰非碰,似触非触,单是这样,她已能铭刻下所有轮廓。

当,一个女人爱到了极致,就会产生绝对的占有欲。

也唯有当下,沈安若才会觉得自己完完整整的拥有着齐麟。

爱,从来无需证明,需要去证明的也绝不是爱。

它自始至终都是一种给予,凡候机而动、印证后再做出反应的皆是更爱自己的表现。

爱自己没错,但,更爱自己的代价,就是注定会错失挚爱。

很多人会将错失所爱归结在缘分使然上,其实不然,导致错失所爱的永远是一份犹豫与衡量。

试想,假如你将一人当做一个物件去衡量,考虑要不要去入手时,那还是爱吗?

最多,算是欣赏。

想要保持威严与自尊,只等对方的惊喜与行动,多半会失去得更多、更快。

这也便是第一反应的重要性,一个即将跌落悬崖的人,又怎敢有丝毫犹豫,只会拼命抓握,哪怕只是一根稻草。

同理,在情感方面,越迟疑就会越生恨,越生恨就会越不甘,从而一无所有,彻底陌路。

痴恋未满,又不想自降身价去不计得失地付出,那你还真就不如一只宠物。

至少,宠物还懂得陪伴,远比你留在对方身边的时间要多得多。

很多人也会信奉“时间能改变一切”,事实上,恰是这句话误人最深,毒性最大。

做人,有时是不能太清醒的,只要稍有犹豫,就会觉得不值。

既感不值,又怎能再激发出第一反应?

自古以来,恋人相处都只分两种模式,一是一眼定终生,二是日久生情。

但,值得肯定的是,能日久生情的就一定是相伴最久的。

说到相伴,就不免要提一提“孤独”一词,人都会孤独,掺杂了孤独后的相伴是否也有了一定水分。

水分并不是指:错;而是单指:不再纯粹。

当然,人生在世本就复杂多变,又哪有所谓的纯粹。

纵然有些水分,得过且过,能按捺下心中不甘便可。

眼下,齐麟不会跑,也不会去做什么沈安若无法涉足的大事,一个还在睡梦中的人,岂不就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沈安若不知何为爱,却也很庆幸躺在身侧之人能是齐麟。

她已在感受着一份清风明月的淡然,亦在感受着唯独照亮自己的温度。

单是这份淡然与温度,便可使她忽略掉世间万物,忘却掉阳光雨露和万般美好,有齐麟就已足够...

——什么世子妃,什么镇北王妃,什么巾帼英雄、万民敬仰的女将军,她都可以通通不要。

——她觉得自己很真实,能抛下所有虚名与物质,只要她愿意,伸手就能触摸到最真实的所在。

她微微翘起指尖,随着齐麟的鼻梁,颤动上抬;指尖又在过鼻头后,猛然落下,滑至唇前。

就是这张紧闭不言的嘴,曾诉出过最伤她的话,也喊出过最豪气威严的军令。

唯独没诉说过最动人的情话...

——白瞎了如此好看的一张嘴,更浪费了如此惹人爱的一张嘴。

——倘若,她能为齐麟生出一个儿子,她也希望儿子的嘴唇能多像齐麟些。

——她定会教儿子去说最动人的情话,且是最讨女孩子欢心的话。

女人在彻底沦陷后,通常会将另一半的缺点,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以求改变。

没点恋爱脑的人,还真产生不了这种想法;没点恋爱脑的人,也自然不配拥有爱。

然,当她回想起昨日与赵衍的谈话后,又不得不将重心点重新放回齐麟的底线上。

——齐麟的底线到底是什么,她不知,却又急迫想要知道。

——这很重要。只因,齐麟的底线于她而言是不确定的,齐麟的底线在他人面前却又是极为清晰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再次早早下得床榻,这次她并非是要赶往赵府,反倒是想作上一作。

——女人不作上一作,又岂能算是女人?

——她不但要作,且还要大作特作...想来,也只有这样,才能激怒齐麟,窥探出齐麟的底线。

于是,她大清早就来到了“云阙阁”。

之所以选择“云阙阁”,也因那里足够大、足够阔气。

只有在足够大、足够阔气的地方,她才能惹怒最不该惹怒的人。

当然,“锦绣楼”自然不逊色“云阙阁”,怎奈掌柜柳飞燕对她“了如指掌”,就算她再作,恐也无人敢动她分毫。

奇怪的是,她进入“云阙阁”后,竟受到了恭敬礼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