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峥不敢多看景明月,本想说不必如此劳烦景明月,但随即反应过来景明月想送的人未必是他,又只能强自按捺下心中的苦涩。
“那便有劳景大人了。”
长安城外的灞陵,依旧是杨柳青青。
“这次你一定要记得我们的战略,稳扎稳打,切莫心急以至贪功冒进。北戎王和北戎太后不和,能在其中做一些文章,从内部瓦解他们,就不要用我们的士兵去搏命。”
景明月与孟长峥并肩站在高处俯瞰整肃的军容:“全军将士此次都是誓扫匈奴不顾身,建功立业很重要,但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每一条生命都是可贵的。耗费粮草辎重都不要紧,我们比北戎更耗得起,关键是要用最小的损失赢得最大的胜利。”
“明白,你千叮万嘱过很多遍了。”孟长峥按下心惊,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后笑道,“只剩下这么一点时间,你还是多同他说说话吧。”
他没有看景明月,而是一直仰望着空中的云,看它们因某种因缘际会而被聚在一起,但没过多久,又在风的吹拂下走向风消云散的结局。
或许是因为西北十六州确实太重要了,景明月也觉得此次出征自己有些过于唠叨啰嗦了,听罢孟长峥的话不禁莞尔:“有任何困难都不必害怕,一定要及时告知于我。”
孟长峥对着景明月点了点头,目送着她朝柳定的方向走去。
此次柳定只是镇北军中的一个百夫长,是柳定近十年内随军出征最低的品阶,但却是最干净的一次,这是他第一次用军籍参加战役。
景明月来寻柳定的时候,柳定正在饮马,周围的军卒见景明月走来,都朝着柳定露出会心一笑,随即纷纷走远,给二人让出说话的空间。
其实该说的话也都说尽了。几经搜肠刮肚,不过是作战策略,以及让柳定千万要保重好自己。
柳定的盔甲衣冠都非常端正整齐,但景明月还是没忍住替他整了整衣领。
他们的离别,根本数不过来。但这一次是她第一次以妻子的身份送他出征。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但西北边塞的天气与中土截然不同,就是六月盛夏,也时常飘雪。书中常言征人思妇,所谓塞客衣单,孀闺泪尽,竟是这种滋味。即使是她景明月,竟然也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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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多加照顾好自己。”
“好。”柳定将景明月拥入怀中,温柔地蹭着她的发顶,“这一次,一定捧一个侯爵回来。”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景明月的心突然漏跳了一下,生出一阵慌乱,继而竟然真有些酸涩的后悔,想用那毵毵杨柳去拉他的衣袖,留住他不让他走。
景明月硬生生地按下这样的念头,把眼泪全部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