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先生不出,如苍生何(一)

“这不就来了吗?”景明月唇角微勾:“进。”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外面的雨还在下,陆寒渊身披着细密雨帘踏着微凉的秋意而来,景明月所着衣裳并不轻薄,但是在目光接触陆寒渊的那刻,仍觉肌肤微寒。

墨绿锦缎,苍松劲竹,这重山锦着在他身上甚是好看,景明月想起很久以前父亲的话:“君子立世,自当如芝兰玉树。”

陆寒渊对景明月和顾贞行礼,景明月道:“该做什么,我自会交代陆寒渊。你不会武功,千辛万苦来到衡阳已是不易,还是就此在衡阳歇下,等到桂郡太平的那日,我自会遣人送你回去。”

顾贞站在原地,正欲开口说什么,被景明月打断:“你自安心住下,至多一个月天,我定能保桂城安然无恙,你夫君姑母平安康健,南蛮不敢再犯大坤领土半寸。”

一个月?陆寒渊听到这两个字时,眼神中也满是错愕。

自南蛮入侵以来,桂郡和南蛮已僵持了三月有余,眼下南蛮正势如破竹,桂城危在旦夕,万不得已王妃才冒险求助衡阳,而衡阳掌院竟能如此轻松地许下一个月的承诺。

“是。”顾贞望着景明月,不再坚持,转身离去时一股难掩的酸涩汹涌袭来。

她知道景明月的好意,此时放她回去,无疑羊入虎口,衡阳派人护送不过徒增伤亡。而她身无武力、胸无智谋不能为衡阳做任何事。

同是女子,景明月可以如此风轻云淡地将兵家胜败尽在掌握,而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保全自己,不给衡阳和桂王府增添麻烦。

如果当初,她有违抗家族的勇气,能不顾一切上衡阳山学艺,是不是一切也会不一样?

待顾贞离开,景明月挥掌推出内力,隔空便将书房之门掩上。在陆寒渊分神的片刻,甩出袖中藏着的几枚钢针。耳边有急旋气流擦过,陆寒渊慌忙翻身避开,拔剑阻挡。

“掌院这是何意?”陆寒渊紧皱双眉,身上的重山锦因为躲闪间身形的改变,生出细密的褶皱,顿时显得人邋遢狼狈。

景明月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陆寒渊,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陆寒渊虽不知景明月何意,但显然景明月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堂堂衡阳掌院,自有办法杀人于无形,无需如此大张旗鼓。

“为了保命,手上染血,名节有损,身受平白无故之冤,罹患千夫所指之耻,这都不算什么。”

“关键是看,这条命能换回来的东西,值不值得你承受这般许多。”

景明月说的每个字都如她方才向他掷出的钢针一般,甚至来得更密更急,让他避无可避,只能任由这一字一句将他的极力遮蔽的腐骨烂肉挑在赤日艳阳之下,将他们剜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他明明已决意将自己埋入坟墓,这个见面不久的人,却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从堕入深渊的墓室中拖出来反复鞭尸。

他能看见景明月平静无波的眼神里惶恐不安的自己,她依旧身着重山锦,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紫檀座椅上。她坐着,他站着,她却在俯视他。

好在那目光中没有他素来见惯的嘲讽鄙夷,但不知从何而来的悲悯,更是令他如芒在背。

“掌院到底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