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了,千千,我表妹还是黑大的研究生呢!人家那商场面对老外,得会英语,还得有学历,你初中毕业的去那边,人家根本就不收,”麦姐翻了个白眼,“你这么一走,我临时找人还得花时间;你都不在我这儿干了,我才懒得管你呢。”
“麦姐,麦姐麦姐,我那世界上最好最善良最完美的麦姐,哎呀哎呀,麦姐,你别走啊,”千岱兰放下一次性塑料圆盒里的土豆粉,追在麦姐屁股后面跑,哄她,“我去了北京又不是不回来了,万一要是真混得不好,还不得灰溜溜地求麦姐给我个活干、给口饭吃?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发达了,我还是给麦姐买上次好用的那个眼霜——啊不,我送给麦姐更好的,最新潮的衣服——麦姐麦姐——”
“别喊我,没结果。”
……
当天晚上,家里面,头顶风扇呼呼地转,麦姐捂着手机,笑。
“是是是是是是,我知道,你那边有要求,但这小丫头确实机灵,脸也好看,我打包票,你就没见过比她再出挑、再掐尖的姑娘了——记得不?去年年底,你来我这边,还夸她好看来着,像大明星——就是那个!是不是记起来了?对,我用的那瓶什么吊——嗷,迪——奥眼霜,就是这小丫头送的,一瓶四百四十块呢,人去北京,特意给我买的。多好多乖啊,这姑娘,这么贵也舍得送我。”
麦姐瞥一眼桌上的瓶子,舍不得用,小小一瓶,每次涂薄薄一点,一年过去了,眼霜还剩个底。
“刚满十八,哎,这学历上,确实没办法,对对对对,但这小丫头片子会英语,一嘴英语说得贼溜,哎,可不是我胡说,”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摸住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小,“上次跟我跑广州拿货,碰到几个老黑,叽里呱啦说鬼话,人家小姑娘一个人,愣是帮忙指了路。还都是看书听MP3自学自练的——你说说,这么聪明的,错过了你去哪儿找?”
电视上的音乐声极小。
“流~星~飞——!带~我~飞——!!!”
“好好好好,行行行,哈哈,”麦姐说,“亲表姐能骗你么?这样,小丫头你先看看,合适的话就留下,不合适就赶紧给我退回来——人一孩子挺可怜的,难得上进,我也总不能留她在我这小批发市场干一辈子,是吧?好,好,行,嗯。”
放下手机。
麦姐动了动脚,才发现洗脚水冰凉冰凉的。
她站在洗脚盆里起来,弯着腰去够桌上的杯子,拿在手里,灌下一大口。
“我只能帮到这儿了,”麦姐自言自语,“看造化吧。”
千岱兰的造化很不错。
刚巧,麦姐的那位表妹,麦怡,在北京某商场里的连锁女装品牌做店长,手底下走了一个导购,正在招新的。
该连锁女装品牌算得上国内一线,对导购的学历也有要求,起码得大专毕业——像千岱兰这样,学历直接就不符合规则。
但有了麦姐牵线,再加上她自身的确长得够漂亮,麦怡印象深刻。
服装店导购么,尤其是女装,在应聘时,对相貌身高都有要求。再加上那个导购离职得突然,面试了好几个都不合格,麦怡也就点头同意了千岱兰来实习,也算是送表姐一个人情。
九月初一,千岱兰整理好行李箱,和爸妈一块吃了饺子,买了铁岭到沈阳、从沈阳到北京的火车票。
这一次,她行李箱中塞得满满,两套内衣内裤,两套运动服,一件薄羽绒,一双运动鞋,几根黑头绳,一个旧MP3,一支用到磨掉塑料印花的圆珠笔,一个空白笔记本,还有那四册快翻烂、密密麻麻记满笔记的《新概念英语》。
还有钱包里的两千三百元。
千岱兰拉着行李箱,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去北京的火车。
遗憾出师不利。
本来约定好来接她的叶熙京,再度爽约。
“对不起啊,兰小妹,”叶熙京说,“我朋友发烧了,我在医院里陪她打点滴;今天没办法去接你了……嗯,我打电话给了杨全,你记得吗?杨全,去年吃饭时见过,那个瘦瘦高高、很白净,戴眼镜的男人,我哥秘书。”
千岱兰说:“我记得。”
干销售这行,锻炼出来的,她见人很准,来过店里的客人,都得生生地记她们的脸,过目不忘,一眼就能认得出。
“嗯,”叶熙京歪着脑袋,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一边小心翼翼地给病床上的伍珂削苹果,一边温柔地和千岱兰说,“他去接你。”
千岱兰说好。
叶熙京早就和她谈好了,现在他和叶洗砚住一块;叶洗砚新换的房子很大,还有一间客卧,刚好给千岱兰住。
这几天呢,千岱兰先住着,等她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出去。
——这是千岱兰坚持要求的。
下车后,千岱兰拖着行李箱没走出多远,就被杨全叫住。他言笑晏晏,帮千岱兰拿着行李箱,微笑着说,现在按照叶洗砚的叮嘱,先请千岱兰吃晚餐,再送她回叶洗砚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