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上元节,进了二月,长京的冷依旧没有缓和。
雪是停了,却比下雪的时候寒意更重。
兰国公府门前的青石台阶既冷又硬。
京兆尹汤继宗从门里出来,快步赶上准备步下台阶的老者,低声问,“严尚书,您如何看?”
“太子殿下聪颖绝伦,性情谦和宽仁,自是上上等。”回话老者严肖元,任兵部尚书,逾五十,发花白,面不苟笑。
“啧,我问的是老国公!”汤继宗甚是无语。
大家来国公府探老国公,讨论的自然也是老国公,谁问太子了?
太子如今身子大好,轮不上他们操心了。
严肖元鞋底子在台阶上轻磕了磕,两手交叠身前淡淡看着前方,脸上是惯来的无表情,连声音都缺少情绪,“兰老日渐衰弱,说话间中就会睡过去,还如何看?时候不多了。如今在朝还能称得上元老的,只剩下兰国公,萧老将军,慎王爷,严某有幸占一席。越来越少了,不定哪天就轮到自己……”
说罢他缓缓走下台阶,脚步轻重与幅摆像是度量过般,整齐、机械。
等他走远了,汤继宗才嘀咕,“不能哭不能笑不能喜不能悲,走路快不得说话急不得,三十年不变,表情动作一分不少一分不多,患的那怪病可真是稀奇。”
一阵冷风吹来,汤继宗打了个哆嗦,忙跑上停在对面的马车,“去饮月茶楼。”
今日朝中一帮同僚过来探望老国公,相约了待会在饮月茶楼饮茶,这时候去正赶趟。
马车刚刚驶到茶楼下,还没及下车,汤继宗就听得有人高声嚷嚷,“第一手消息!第一手消息!萧老将军即将返京,人已经在外城码头!”
汤继宗豁地撩开车帘,瞪圆了眼。
随即跳下车三步并两步上楼,冲进预定的雅间,气都没喘匀就急声跟早一步入座的一群同僚问,“刚才包百通的话你们可听见了?”
长京有一种人,由茶楼酒楼聘请,专门打听各类京中大小八卦在店铺里引话题,作为吸引客人的手段。
这类人叫包百通。
刚才嚷嚷的,就是饮月茶楼的包百通。
在座的人神情不一,他们也听到消息了。
“当初萧老将军离京时,只靠执念撑着最后一口气,俱都以为他这一去回不来了,没想到啊。”
“郁恒送人离京后单独回来,我一开始猜测老将军在坊间名医处吊命,后来太子行踪爆出,我就想到他定然也在玉溪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康复了——是康复了吧?”
“这种天气,能坐船大老远跋涉返京,没康复也差不离。奇了,先是太子,后是萧必让……连一接二让人濒死逢生,玉溪村如此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