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道,还有宿在楼中的风流浮浪子,晨起归家,同张妈妈打招呼。
“张妈妈,可是又来了新人?”
张妈妈正烦扰,不耐烦与他们支应,干笑着,急急催促快行。
将那顶青皮小轿抬进了接近中心的一处清净小院,停在院中。
张妈妈挥退几个官奴,站在轿帘前,伸手撩开轿帘,一边道:“里边这位姑娘,我也不打听你究竟曾经是哪一家的千金,但入了富乐楼,你就想开点,乖乖的,别逼张妈妈我上手段。”
张妈妈说的这话,没有期望得到回复。
被这顶轿子送来,而不是囚车押送,已经是这些曾经的官家小姐最后的体面。
轿子里的人,均是从大狱中直接提出来的。
为了防止她们想不开自尽,都堵了嘴五花大绑。
果然,轿帘撩开,便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被绑了坐在里边。
身上衣衫倒是还整洁,就是依旧带着狱中特有的霉臭。
张妈妈仔细观察了一下,就眼睛一亮。
她既是老鸨子,看人的第一眼就是评估。
这轿子里的姑娘,脸还有些脏,但依旧能看见五官很漂亮。
尤其一双眸子,就像宫中所养的御猫儿,极出彩。
张妈妈本有些高兴,这样的好颜色,稍微打扮,今年秋闱花榜,富乐楼少不得出些风头大赚特赚。
但一想到卢照所说的,只是吓唬吓唬,叫她吃点小苦。
张妈妈就知道,这姑娘在富乐楼呆不长。
想到这里她调整着脸上的表情,既不太过热情起不到吓唬的作用,也不太招人嫌,事后被报复。
她凉凉道:“还不快下来?”
轿子里的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听张妈妈的话,走下了轿子。
“哎哟,这什么味啊。”张妈妈夸张的在鼻子前摆摆手。
即便只是些霉臭味道,也被她夸张得像是掉了粪坑一般。
因她知道,这些千金小姐性子高傲,打熬性子的第一步,就是先夸张的否决贬低她们。
做作的用帕子捂着鼻子,张妈妈对左右道:“快去准备些热水香汤,给这姑娘好生洗洗,脏得跟只路边的野猫子。”
贬低之后,便又给些恩惠,都是张妈妈常用的手段。
哪怕再寻死觅活的千金小姐,也是不愿意自己脏兮兮去死的。
愿意去洗澡之后,再劝吃饭,慢慢的就寻到了突破口。
官奴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得令下去准备沐浴的水。
其中一个经验老道的,走上前来对张妈妈耳语提醒道:“张妈妈,不需要请稳婆吗?”
请来稳婆是为了验身。
进来的姑娘是否完璧,会有完全不同的境遇和价值。
这官奴提醒本是好意,却被张妈妈狠狠的剜了一眼:“要你多事,妈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必了。”
官奴一愣:“您不是说过眼见为实吗?”
以前不是没有误判过,张妈妈从那之后就一定会请稳婆来查验。
“就你话多。”张妈妈呵斥一声,不再说话。
对付那些烈性女子,自然是需要五花大绑,稳婆查验羞辱的。
但得罪人也最狠,张妈妈还没吃撑呢。
挥退了那个多嘴的官奴,张妈妈走到双手被绑在身前的那姑娘:“姑娘,现在我将你口中的布取下来,希望姑娘和气些,别玩小孩家吐唾沫那套。”
那姑娘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眨巴了一下眼睛,点点头。
张妈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小心的抬手拽了那姑娘嘴里的帕子,问道:“你叫什么?”
那个姑娘似乎是被堵嘴的帕子弄得腮帮子酸,活动活动下巴,才开口道:“我叫阿鲤。”
她不愿意说全名,张妈妈也不追问。
来这的姑娘们后边都会取花名,抛弃真名,不叫家族蒙羞。
“阿鲤,既然进了教坊司,终究难以清白的出去,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忍忍,还免得落个悲惨下场。”张妈妈劝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
即便这话说过千百遍,张妈妈眼底还是闪过一丝黯然。
赵鲤站在她的面前,看着这个美貌妇人。
一时无法用单纯的用好人或坏人去形容定义她。
赵鲤本想点头,道是自己知道,却突然想起自己来干嘛的,当下摇了摇头:“我不会屈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