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座三层别墅,独立的院子,周围围满了人,惊恐、遗憾、难以接受,警灯将夜空染的格外刺眼,似乎唯恐有谁不知道这里出现了重大事件。
对,对于附近的居民而言,渡边的死的确是一起重大事件,他是这里的名人,是社区的人物和英雄,英雄死了,谁的心里都要坍塌一块。
我和土地公以渡边家人的身份进了别墅,在一楼客厅见到了瘫坐在沙发上的玲子,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喘息,我又看到了爱情的具象艺术,什么叫恍如隔世,前天我们还有说有笑,给渡边庆生,转眼间,阴阳两隔。
这种痛苦和绝望每个人都要经历,但越是感情真挚、心灵澄澈的人,感受越强烈,同样是面对亲人离世,单纯之人要比混沌、麻木之人痛苦百倍,当然,泯灭良知的人不在话下。
我实在看不得这种心力交瘁的场面,留下土地公一人安慰玲子,我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二楼向南的走廊里堆满了警察,相机的闪光灯在一间卧室不断曝光。
就是在这间卧室我见到了渡边肥硕的尸体,它重重躺在地上,脸朝下趴在地板上,脖子上的小铃铛被挤压的变了形,床头一个盛满药的抽屉敞开了一多半,一瓶药撒了一地,而渡边一直在用的轮椅歪倒在他身后。
作为来自心血管疾病和心脏病的多发国家,我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渡边常年靠药物维持生活,今天疾病突发,在意识模糊之际他奔向放药的抽屉,可能上帝身边少了一个摔跤的,为时已晚,渡边手里的药撒了一地,却没有一粒落在他的嘴里,他重重摔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
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除非黑白无常在中途迷了路。
我边思考一个问题,边向楼下走:玲子当时在干什么?渡边一旦感觉不对劲,他第一时间肯定会摇铃铛的啊!
楼下沙发多了三个陌生的女人,土地公被挤到了一边,这样的场合除了节哀顺变,还能怎样巧舌如簧?
“你不上去看看?”
我指了指二楼。
土地公摇摇头,发小之死令他脸色沉重。
“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们没来得及做准备!”
“她们是谁?”
沙发上的女人陷入了集体沉默。
“渡边的邻居,也许女人的话她能多少听进一些。”
“渡边发病的时候玲子这次怎么没听见?”
“不要当着玲子的面说这个,这会让她更加难过。”
“为什么?”
“因为她今晚不在家,玲子参加了社区的一个舞蹈团,今晚在东京音乐厅有一场比赛,玲子是领舞,那三个女人也是玲子的队友……玲子本不想去的,是渡边,他怎么能拖累玲子,他知道玲子喜欢跳舞,所以这次他宁可对玲子发一顿火,也要逼她参加,本来计划一块去的,可渡边的腿受伤了。”
我点点头,这种感情的表达方式我懂,小时候在我家,我爸能吃三个馒头,我妈能吃两个馒头,我能吃两个馒头,有时家里的馒头不够,如果只有五个,我常常发现放馒头的篮子里还会剩一个馒头,小时候我脑仁小,想不通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道理,后来读了孔融让梨的故事,大有所悟。
我和渡边抽着烟,看着渡边家的家用电梯上上下下,这是特意为渡边安装的,三百多斤的体重令他爬楼举步维艰。
二楼的警察陆陆续续撤下来,一个女警察向玲子说明了几句,玲子崩溃点点头,然后在一张纸上签了名字,土地公告诉我他们的验尸报告明天就能出来。
“验什么尸,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警察带着渡边的尸体收了工,三个女人搀扶着玲子去了其中一个女人家里,只剩下警戒线附近的两个值班警察和一座人去楼空、悄然无息的三层别墅。
“我在日本的好兄弟没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