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忽而似千万泪滴汇聚，簌簌地落下，打在这片刚刚经历了生死厮杀的荒凉大地上。

每一滴雨珠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灵气，轻柔无声地浸透了枯裂的土地。

那曾经裂开的山脉，如今被大雨冲刷，逐渐填满了坑洼。

山林间的尘土、岩石在雨水的冲击下滑落，汇成无数条涓流，顺着地势蜿蜒而下，浇灌着四周的干涸之地。

夜色深沉，边境的城墙上寒风呼啸，原本该驻守的权家与符家的弟子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身上布满了被打晕后的痕迹，依稀可见衣衫凌乱、气息微弱。

风吹过，卷起几缕干草与灰尘，随风飘散。

一名倒地的符家弟子忽然发出一声轻哼，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只见两道身影站在雨幕之中，勉强支撑起身子，瞪着那两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雨幕渐渐稀薄，苍穹之中仍隐隐翻涌着乌云，电光闪烁间，雷鸣声远远传来。

东方月初站在城墙边缘，神色淡然，随手抬了抬斗笠，雨滴随之滑落，落在他的肩上、袖间，未能浸透丝毫，刚一接触便化作轻烟蒸发。

身旁，王权富贵身姿挺拔，手中轻轻捏着一颗石子，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道：“当然是，来为师傅送行。”

这句话一出，空气中凝重了几分，像是风声也沉寂了下来，只剩下雨水的滴答声回响在四周。

东方月初站在雨中，默默地抬起手，用力地握紧手中的鼓槌，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脸庞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轻轻敲响手中的鼓，鼓声低沉，犹如沉重的心跳在夜雨中回荡。边敲着，边低声喃喃：“师傅啊……你说你一辈子那么逞强，什么都不说出来，还总是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模样，看我们这些小辈胡来，也不见你怎么管过几次……”

说着，东方月初自嘲地笑了一声，微微低下头，哽咽道：“你不讲道理的时候，还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可是师傅他老人家啊，讲起道理来，又总是让人不得不服。”

他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我跟王权富贵那家伙……一辈子都想赢你一次，可您偏偏不让我们如愿，总是站在我们前头。就算您现在走了……您也还是走得这么洒脱，一句话也不留下。”

轻声叹息中，他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回想起了那些年，那个身影在日夜不倦地教导自己。

鼓声中断了片刻，东方月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如雨中低语般轻轻道：“师傅你这臭老头，总是装得无所不能，总是教我们忍住情绪，总是那么淡然，好像整个天塌下来也不会在意，可我知道……你其实也有在意的东西吧？”

他缓缓低头，继续说道：“师傅啊，您老现在在哪儿？我们可都还在等你，等着你来骂我一顿，等着你回来说你不过是出门喝了口酒。”

东方月初握紧手中的鼓槌，指关节泛白，闭了闭眼，极力压抑着情绪，随后又抬起头，望向那片在雨中愈发暗沉的天空，喃喃道：

“您走后，徒儿才发现……我好想您，师傅。”

东方月初的声音尚未消散，王权富贵已经难忍胸中郁结的情绪，看向东方月初，一把抓过东方月初手中的鼓槌，不停地砸向鼓，声音重重落地，伴着微微颤抖的手，借此发泄心中的悲痛。

东方月初愣住，微微张开嘴，没有说话。

看着王权富贵的身影，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王权富贵此刻的隐忍与挣扎。

王权富贵低垂着头，任由雨水打湿了脸庞，一声不吭，嘴唇微微颤动，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泛白。

若是换作旁人，定然以为他只是冷静，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擅表达的人，这样深的痛苦，只有用极端的方式才能稍微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