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危言耸听

对他来说,俄罗斯和法国、罗曼诺夫家族和波拿巴家族的那些冲突,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现在的法兰西皇帝,是如此年轻、优雅,讨人喜欢,他不应该背负父辈的重担,而是应该得到他应有的尊重。既然他可以和自己这个俄罗斯人成为朋友,那么他没有道理不能和俄罗斯成为朋友。

诗人的这种浪漫想法,多少有点高估了艾格隆的“大度”。事实上,在他的心中,从来没有忘却自己早年所承受的痛苦,而这些痛苦,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拜沙皇一家所赐。

哪怕不谈什么个人仇怨,如今俄罗斯帝国以泰山压顶之势从波罗的海到波兰、再到黑海,几乎吞没了整个东部欧洲,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让他心中免不了惴惴不安。

他可以喜欢具体的某个俄罗斯人,但绝不会喜欢俄罗斯,现在跟沙皇的所谓“和解”,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艾格隆对普希金的满腔热情和好意,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在如今这个舆论环境下,他冒险在彼得堡为自己说好话,想必会引来许多谩骂,而这些他完全可以不管的。

越是感动,他的心里越是惋惜。

因为他知道,在历史上,这个可怜的天才诗人,在1839年,就死于一场他自己主动提出决斗当中。

一位投奔到俄罗斯的法国流亡者乔治·丹特斯男爵,有意去勾引他艳名远扬的妻子娜塔莉亚,最终惹得他极为愤怒,提出了决定,最后不幸地死于枪弹之下。

在历史上,这位支持保王党的流亡者,是因为1830年七月革命当中奥尔良公爵篡位而选择流亡的,而好笑的是,现在这位流亡者依旧在流亡,只不过“罪魁祸首”却变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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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岂不是说,如果什么都没有改变的话,他就等于是死在自己种下的因果之下?

这可不是艾格隆想要见到的结果。

“我的朋友,我非常感谢您主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相信,你将被两个伟大民族同时铭记。”艾格隆假装严肃地拍了拍普希金的肩膀,“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要提醒您小心!也许会有恶毒的暗箭会因此射向您——”

“不至于那么夸张吧……”普希金有些不太相信,忍不住笑了出来,“也许彼得堡很多人不喜欢您,但谁会因为我说了您几句好话就要我命呢?顶多也就是把我逐出他们的客厅而已,我还巴不得清净呢。”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确实如此,但是您别忘了,在我登基之后,有许多法国人流亡到了俄罗斯,他们失去了财富和地位,很多人只剩下了对我的满腔仇恨。他们巴不得俄罗斯和法国一直交恶下去,这样他们才有再一次复辟的希望。”艾格隆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站出来为我说好话,并且成功地推动两国和解,那么你肯定就是他们眼中的死敌,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阻止,甚至危害您的生命!”

眼见艾格隆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普希金渐渐地笑不出来了,“不至于吧……他们就算再怎么仇恨您,也不至于把我当成刺杀目标,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干了,整个俄罗斯都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我毕竟也是帝国的一位贵族——”

“当然了,肯定不会拿起一把枪就冲到您面前,把您给崩了,他们没有那么鲁莽和愚蠢,他们是奸诈险恶的阴谋家,不是无脑的莽夫。”艾格隆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冷笑了起来,“但是,如果这是一场伪装的冲突呢?比如,他们可以接近您的夫人,然后想尽办法以此来挑衅您,这时候您会选择忍气吞声吗?如果您不忍,那么他们就完全有办法至您于死地了。”

为了说服普希金去警惕未来的“黄毛”,艾格隆急中生智,编了一个故事,把未来可能发生的决斗,扭曲成了“有人会为了报复我,而故意接近你妻子,挑衅你决斗进而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