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蓉自是不愿,非要拿荆条把他抽去私塾。被姐夫拦住一顿好劝,陈蓉总算松口,冷笑着让他收拾行囊,赶紧出去。
陈沛欢天喜地地收拾东西走了,哪管他姐姐咋说呢。
“我身上攒的还有一些钱,租下院子后,还剩十几两,起码够我生活一段时间了。”陈沛洋洋得意,看起来很是期待接下来的生活。
秦扶清问他道:“那等这些钱花完了,陈兄要回去吗?”
“怎么可能!”陈沛下意识道。
秦扶清无奈,“十几两够普通农户一家一年的开销,可对陈兄你来说,只怕是不够呀。”
陈沛挠挠头,“我还能挣钱呢,应该不用担心吧?”
秦扶清听完就不再说话了。
陈沛正处于叛逆期,天真无比,对生活根本没什么概念。越想叫他做什么,越不能强迫他,只能等他慢慢醒悟。
至于他能不能醒悟,何时醒悟,还得看命。
接下来几日,陈沛过上梦寐以求的轻松生活,每天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出门多久就出门多久,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有时候买了什么东西,还知道给秦扶清送来一份。
秦扶清也不拒绝,留他吃顿便饭,打听他都做了些什么,只要没走错路,一概不出声提醒。
这一日,秦扶清打听得来,今日讲学广场又有讲师讲学,便问陈沛要不要一同去,陈沛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我在家时要去听,出来了还要听,那我不是白出来了吗?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行,吧。
秦扶清也不勉强他,带着蒲团骑着驴就去讲学广场了。
“今天是樊讲师讲学,怎么又不是乔万淇?哎,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听到乔榜眼给咱们讲讲课。”
“这你急什么,今年用不成,就明年听呗。”
“你是广德府本地人,你可以不急,可我们这些外地来游学的,明年开春就要往回赶,不然就赶不上秋闱咯!”
秦扶清在一旁听到,看来眼前这些人起码是秀才。
考过院试后成了秀才,之后就能参加乡试考举人,乡试通常在各省省会以及京城举行,时间是每三年或者朝廷规定开考的那一年秋季农历八月,所以又有秋闱之称。
明年有乡试,秦扶清需要赶在今年冬日回家去,参加一年一度的秀才考核,只有名次靠前的秀才,才能得到去参加乡试的资格。
这其中的门道多着呢。
秦扶清左耳朵捕捉些信息,右耳朵也偷听,直到那位讲孟子的樊讲师出来后,台下太盘腿悬坐的士人们才安静下来。
听人说,这位樊讲师不仅是讲孟子出名,他本人在广德府的地位还不低,曾经做官坐到五品,年老辞官后回乡,又在望岳书院教书,门下弟子不在少数。
得知今日讲学的樊讲师后,还有人到城中通风报信,快到讲学的时间后,陆续又有几辆马车赶来,从车上下来几位女子。
很快,众人的眼神就被那些女子吸引过去。
秦扶清认出来,其中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正是前几日见过的桃姐姐。
那么这些女子应该正是女夫子们。
“讲学之地,你们这些妇人来此地作何?若是要找你们的夫君,也要等讲学之后再说,”樊讲师皱眉不悦道。
为首的女子落落大方,闻言不恼不怒,对樊讲师行礼道:“我等虽是女子,可也算是都市人。素来听闻樊讲师学识渊博,刚好今日有时间,便前来给樊讲师捧人场。讲师不必管我们,请便吧。”
这讲学广场又没说过女子不能来旁听,陈蓉行为举止尽在掌握之中,根本没把樊讲师的不悦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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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虽然是女子,可又不是普通的女子。
同为读书人,怎么就不能旁听了?
当着众多学子的面,樊讲师也拉不下脸和几个女子计较,只能不悦地拂袖,沉心静气,开始准备讲课。
秦扶清看了会热闹,注意力就放在樊讲师身上了,可台下许多读书人,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到陈蓉几位女子,眼神都离不开了,还有人小声议论道:“这可是广德府有名的才女陈蓉,今日能得见芳容,果然如同别人说的那样,真是没白来啊!”
几个女子察觉到这些目光,桃姐姐有些不自在,摸面纱摸了好几次,陈蓉小声出声提醒:“不要总是碰自己的脸,没掉,别露怯。”
桃姐姐只能坚持稳住心神。
待看见人堆里的秦扶清时,眼睛一亮,提醒陈蓉道:“你快看,那就是陈沛带来见我的朋友,他来了,陈沛那皮猴肯定就在附近。”
陈蓉闻言,顺着桃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少年如青竹一般,盘腿坐在人群之中,其悠闲的姿态依旧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她只能看见秦扶清的背影,轻皱眉头,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不懂事的,为何会劝陈沛离家出走呢?
台上,樊讲师见学子们好好的注意力都跑那几个女子身上,心中愤恨,几息之间,便想到治她们难看的主意。
“女子之道,在容在顺!圣人之言,今日违之,便是礼崩乐坏,大道不常的开始!孟子曰,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你们可知道,此句作为和解?”
这句话一出,台下便有读书人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明白樊讲师是在暗讽这几位女夫子,他们扭过头去,都想看陈蓉这位才女会有何反应。
秦扶清皱眉叹气,瞬间就对樊讲师喜欢不起来了。
身为男子,没一点容人的气概,身为师长,又不懂得有教无类的道理,就算他能把孟子讲明白,谁又能证明他讲的是不是脑中思想投影后的孟子呢。
可惜这个道理,只有秦扶清能想明白。
现在大家只想看陈才女和樊讲师起冲突。
陈蓉受过不少此类的刁难,她古井无波,面对樊讲师的无礼,只笑道:“我出门为女子们授课,正是经过夫君的同意。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由此来看,又有什么不妥呢?”
紧接着,又略带挑衅道:“我自幼饱读诗书,平生只恨自己是男儿身,若非女儿,定要去功名路上闯荡一波。我与众人同读孔孟之学,既然都是读书人,阁下不敢与我堂堂正正相对,反倒以男子之势讥讽我一介妇人,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你这妇人,亏你还自夸读了孔孟之学,女人怎能读懂孔孟?你看你,公然外出,让众多男子见到你的容貌,勾起他们的淫邪之心,难道这就是孔孟教给你的吗?”樊讲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差走下台来指着陈蓉的鼻子教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