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淡漠的父女

吃过饭,秦玉舞已经梳理好了杂乱的心情,靠坐床头与刘妈妈和巧儿说话,慢慢了解府内情况。

刚醒过来时,她已从巧儿嘴里得知,因为李大夫怀疑她是天花,所以林氏将她所在的荷苑隔离了起来,将她们三人关在里面自生自灭。

林氏……秦玉舞听着巧儿的话,嘴角凝起一抹冷笑。她半岁多时母亲辞世,不久后林氏便进了门。上一世她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现在再回想,才发觉其中问题重重。虽然那时候父亲还没有袭爵位,但作为开国时立下赫赫军功而被开国皇帝封为异姓镇国公的秦家,在京都地位尊贵,极重名声,怎么会在发妻死后不久,就如此急不可耐的续弦,将名声抛诸脑后?而林氏虽然出身尚书府,可只是庶女之身,地位低微,怎么会坐上国公府当家主母的位子?除非两家有共同利益,或者两人早已瞧对了眼……

秦玉舞想到这里,眼底一片冰寒。她又想起上一世时,虽然林氏明面上对她疼爱有加,可她却常常遭遇下人们背地里的小手脚,譬如短物事和月银、故意不教她规矩和礼数、诱导她贪玩不做女红不读书等等,现在看来,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待遇,自然都是林氏的手脚和心机。而有了她做比照,林氏的亲生女儿秦玉乔的优秀便凸显的分外明显,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美名响遍京都。

只痛心当初的她太傻,毫无知觉的往林氏布的套子里钻,被阴惨了还满怀感激。而她更是没想到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秦玉乔,平时端着高贵洁好的闺秀小姐架子,背后竟能做出未婚爬上姐夫床的龌龊事,但现在回头一想,有林氏那么个会算计的娘,教出那样一个女儿也就不足为奇。至于与秦玉乔勾搭为奸的那个恶毒男人颜稷泰,她曾一心一意爱他,为他舍生忘死,不惜性命为他铲除异己,助他一步一步铲除太子和其他皇子夺得太子之位,最后却换来个万箭穿身的下场,这是她上一世活的最傻、最失败的证明,她也为自己的傻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万箭穿心的痛楚陡然袭来,让秦玉舞蓦地浑身冰寒发抖,她伸手按住心口,只觉得额际血管突突狂跳,几乎要爆裂开,头痛、心痛、浑身无处不痛。

“小姐,你怎么了?”巧儿看见秦玉舞一张脸忽然变得惨白无血色,眉头紧锁,眼中浮起巨大的恐惧和害怕,忙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急切的唤她。

“小姐、小姐——”刘妈妈瞧秦玉舞似乎是突然陷入了魔怔,忙伸手轻拍她的脸颊拉她回神。

秦玉舞睁大眼睛看向面前的两张脸,失了焦距的瞳仁里痛楚翻腾,在两人一声声的叫唤下,那惊慌恐惧慢慢平息了下去,重新回归清明无痕。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刘妈妈和巧儿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用力极大,死死的抓紧,恍如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一般。

“我不会放过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她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的、口气森寒如铁的如是说,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恨和狠,下下了一个最歹毒的咒语,让听见的刘妈妈和巧儿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前世负她的、伤她的、害她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姐,你刚醒来,再休息一下吧。”刘妈妈抑制住心中的惊讶,放柔声音劝慰。

秦玉舞看着面前微微变了脸色的刘妈妈和巧儿,乖巧的点点头,由着刘妈妈扶她躺下,然后闭上眼睛假装入睡。刘妈妈给她掖好被子,便拉着巧儿退了出去。她听见刘妈妈一边走一边低声叮嘱巧儿“刚才小姐是在说胡话,你切不可说出去,以免招来灾祸”,心里默默的接话“这不是胡话,今日之誓,他日定将达成!”

夜里时,秦玉舞被刘妈妈叫醒起来喝药,正端了药碗准备喝时,突然听见院落里响起了人声,似乎是有人在院门口询问事情。秦玉舞侧头细听,没听清是谁的声音,只听见来人似乎说了几句,人声便散了,然后有脚步声匆匆往屋子里来。

秦玉舞下意识扭头看向门口,就见巧儿进门来,清秀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意。

“小姐,老爷刚才来问你了。”

秦玉舞正靠在褥子上,闻言一下坐直了身子:“父亲来了?”她倒是忘了,秦玉乔十二岁生辰,正赶上了秦明春平定北蛮边境叛乱回京都,当今圣上龙心大悦,重重的封赏了父亲,林氏趁机说动老夫人和父亲举办宴会,广邀京都有头脸的人物来府相聚,实际却是打着庆贺的名头借机将她的女儿秦玉乔推出来在众人面前露脸。而秦玉乔果然在此次宴会中风头大盛,名动京都。

“是啊是啊,老爷问小姐你的身体如何了,奴婢回说小姐你已经康健不少,过些时日便可病愈。”

“嗯。”秦玉舞脸上闪过的喜色瞬间隐没,又软软的躺回褥子上靠着,面色淡淡的垂睑不语。在她的记忆中,这位父亲多数日子都是呆在军营练兵或者出征平乱,呆在府中的日子屈指可数,她见到他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她入军营后,他也没有对她有所照顾,将她如其他士兵一般训练,见面的机会也没有因此增多。后来她出谋划策助他打了几场胜仗,一路擢升为将军,才因为定期的汇报军情而见的多了一些。

其实回想起来,她这位父亲对几个子女算得上一视同仁,据她所知并没有做出厚待秦玉乔薄待她的事,只不过她也一直觉得他对她不似父女,反倒更像是两个相识但没什么交情的街坊邻居,也不知道是因为军营生涯磨练出了他这冷淡的性子,还是他原本就是一个寡情之人。就像现在,她重病在榻,他会在忙完之后过来询问她的情况,并非不闻不问,但到了院门口又不进来,只是站在院子外询问下人关于她的病情,也不见她,也没想得她亲口答复,问得了结果便离去。他也许是担心会被感染吧,也由此可知,这个父亲对她这个女儿的疼爱着实一般。

“小姐,老爷是关心你的。”刘妈妈瞧透了秦玉舞内心所想,轻声的开口。

秦玉舞冲刘妈妈笑了笑,将手中药碗里盛的汤药大口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