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可人哭的梨花带雨,她屈膝用披风将自己小心的护着,啜泣了好一会儿,方继续,“阿颜,你就当真以为,在罚恶鬼王的这件事上,女帝是公允的吗?”
“你想说什么?”枫颜面若寒霜地冷声质问道,语色之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史枫颜见先时好端端的送礼话题现下不知怎的,竟已剑走偏锋至此,他吓得那叫一个魂不附体。在好奇心与小命之间踌躇了不过一瞬后,他咬牙果断地打叉道:“颜……颜大人,颜大人……要不,我还是先行告退吧。红楼还有好些账目,需要我一一去熟悉打理。”
“滚!”枫颜对着史风雅的方向,劈头盖脸就是一声暴虐地怒吼。许是在花可人那里积压的怒意太多无处发泄,借着这个机会,他一股脑的都将其发泄到了史风雅的身上。
史风雅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一惊,结结实实的抖了几抖,但好在躲过了接下来不该听的私房话,他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是!是!”他躬着身子,极为配合地连连称“是”,以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淡出了枫颜的视线。
这边他在积极地“滚”着,那边也不忘心下暗暗感慨:没想到如此光彩鲜妍,重视美学的颜鬼王,也会有如此暴躁失态的时候。暂且不论那姑娘是深情还是假意,不出意外的话,她接下来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至于会如何的不好?他已经主动退场,恐怕是没什么机缘亲眼目睹了。
遥想当年,他在枫城吃百家饭的那些峥嵘岁月里头,虽常年食不果腹,但精神食粮却是十分的富足。时间一久,他便养成了一副好听八卦,好唠家常的模样。习惯了这精神食粮的滋养,那些原本并不松快的日子竟也奇迹般地变得松快了许多。
直至那次,长舌的话了一回枫颜的旧事,死的那是一个惨烈……后来,他终于深刻的认识到了“好奇心多了,真会害死猫。”这一句至理名言的终极奥义。
——凡事,可以旁敲侧击的知道。但是!千万不能让别人觉得,你知道的太多。否则,被灭口是迟早的事。
……
“说吧!”见花可人许久不发一言,枫颜有些不耐烦的督促道。
花可人见枫颜竟是这个态度,也不由怔了怔。她拭了拭面上的泪渍,开口道,“女帝虽保下了你,却将你名下几近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了他。这百年里,他将你的产业经营的一塌糊涂、亏损连连,女帝非但没有责怪他分毫,还常常同他商议冥司事宜。倒是你,阿颜。她没收了你的财产,又要你向她开的钱庄借贷银两,收的还是三分的利钱。据我所知,她的那个钱庄迄今为止,也就只做你一人的生意。现如今你还想着法儿的给她送银两花?阿颜,她的心思,你当真没看清么?”
“她的心思?”枫颜的目光锐利似弯刀,他着重重复了这四个字,指骨分明的手不知何时也已箍在了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
“你倒是说说,她的什么心思?”他如是问道,指尖只稍稍用力,锋利的指甲就刺破了她细腻的肌肤,深深地嵌进血肉。有殷红温热的血自伤口处缓缓渗出……不多时,染红了她一身的素白。
“花可人,冥司女帝也是你可以非议的?”枫颜语带微压地提醒道:“今后,你若再敢诋毁她半分,我不介意亲手将你送回地狱!”
“你当真要如此待我?”花可人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寒芒,但很快的,她又恢复到了先时娇滴滴情切切的模样。
她护着受伤的脖颈,瘫坐在地上默了良久,方又泪光点点的伸手去挽枫颜的手,声情并茂地娇声向他哭诉:“当初,我贵为一国的郡主,金尊玉贵的长大。我承认,我是娇纵了些,可该受的不该受的惩罚,我不也都一一受过了么?阿颜,可是那个画皮骨鬼,他接近我,欺骗我……要不是他!我的家族怎么会被灭门?要不是他!骄傲如朗月的我怎么会沦落为娼妓?”
提及此事,屈辱的泪仍旧只增不减的从她的眼眶中簌簌滴落。她恨墨绪,恨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臣服于她,恨他竟敢毫不手软的害死了她。
为着这份恨意,她不惜讨好利用枫颜,不惜吞噬地狱司与香枫阁的那些劣等鬼魄……还有如酥那个贱人,若不是她多此一举的去找漓江,她早就顺理成章地继任了冥界的下一任司颜鬼王。
花可人又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迂回的继续挑拨道:“阿颜,我至今还记得,你将我从地狱司救出的情形。你给我吃司冥大街新出笼的热气腾腾的糕点,给我安排最好的住所,送我最华丽的衣裳和首饰……我一直都是感激你,爱你的。明明……明明,我们才是有着共同敌人的最亲近的人。如今,你却要为了女帝的意愿,一而再的龟缩忍让吗?你甚至……想那样残忍的对待我……”
看着因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的花可人,枫颜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惨死在沁芳花楼里的挽挽阿姊。他有些失神的卸了手上的力道,放开花可人,重新的坐回到身后的石榻上。
“正因如此,我为你虐杀了阿念,甚至用法阵去禁锢他的魂魄。”他怜悯的看着花可人,平静地提醒道,“若不是因着这个,他本不是我的敌人。可人,你给我听好了,若你不想再回地狱司受罚的话,那些不该说的话就不要再说,不该有的心思也不能再有。阿漓,不是你可以非议的。”
“若是我说不呢?”花可人目光变得阴鸷起来,她心有不甘地逼问道,“将我也扒皮拆骨的丢回地狱么?就像当初,你为了枫家丢下柳挽挽一样的?这一次,你想为了司冥司,舍弃我吗?”
如果他对她的千依百顺,只是源于他对柳挽挽的愧疚的话,大不了就旧事重提,再试一试他的反应。若他还是想她息事宁人的话,他对她来说就再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对于那些脱离掌控不听话的棋子,毁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