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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他身上下了地狱的印记?”青帝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心眼?”漓江反问。
她侧着身子慵懒地倚靠着窗沿,一手撑额,另一手拿着一支竹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碟子里的残羹冷炙,若有所思道:“坐镇东方的青帝总是高高在上的住在自己的神殿里,受着凡人的香火供奉,满口的六界生灵。即便征战过四方,也肯定不曾见过冥司的十八层地狱吧。在那里,只要是犯了错的人,什么样的刑罚没有受过?油炸、拔舌、剥皮、碎骨、剖心、冰冻、刀山火海……花样百出,令人毛骨悚然。其中有好几处,还是花落在我身上来来回回试了又试,方称心如意的增添进去的。立于地狱司的正门,就算是在正午时分,也可以清楚的听见来自里头最深层处声嘶力竭的哀嚎。这些染血的酷刑,青帝自然是不会明白的。”
“你就没想过革新冥界的严刑峻法?”青帝问道。
“没有。”漓江的眸色也冷了下来,她颇为不悦的瞥了眼身侧的红梅,冷酷道:“人界不同于神界,冥界也不同于神界,被那些浊息欲念乱了心智,做错了事的,就得承受这样的苦果。正因为冥司那样的苦,若有来生,他们才懂的珍惜。”
“可……你也受过罚。你也‘感同身受’过。”青帝淡然道,零碎的睫毛微微垂落如圣洁的翎羽好看,神情悲悯而寂寥。
他指腹轻触那只红梅,还未完全绽放的红色花苞瞬息尽数绽放,一阵小风绕过小窗不知所起,勾得又几缕残红星星点点顺势飘零到了残破的桌案上。
漓江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深夜,青帝一人坐在积石山的石崖上欣赏漫天星辰的孤寂背影。鼻尖仿佛再次升起那抹熟悉的似有若无的寒梅冷香……
她有些心烦意乱的蹙了蹙眉头。
明明是专司春季万物轮转复苏的神君,青帝却偏总爱冬季傲雪的寒梅。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那个时候自己不厌其烦的缠着他,乐此不疲的扰着他,那个时候,他的身上就总带着这样的梅香……
煞煞不在,又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了,嗅着这样熟悉的香气,漓江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
她贪恋,贪恋过去的自己能够欢欢喜喜无所顾忌的恋慕着一个人;她烦躁,烦躁百年后的自己再见到他,依旧是方寸大乱。
她想,将一个人从心头剜去?本不该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的积攒,有些事情总是会过去的。
——何况,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