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惊恐地回头看见一只木偶正拿着那乐师扔掉的木槌,用仅剩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响编钟时,如深渊般的恐惧淹没了他。
断臂的木偶进入了长乐宫,这意味着和他同处一处的恶鬼也能……“碰!”撞门声就像敲在他后脑勺上一样,令他向前倒地。
熟悉的“为什么”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耳畔,他摸了摸自己尚且完整的脖子,手脚并用地远离大门。
木偶还不知疲倦地敲击着钟面,307闷哼一声捂着头才发现自己撞上了一个人。那人端坐在梯阶之上背对着他,他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站起,伸手就要去抢那人手中捧着的星星。
但他太过紧张,甚至没发现这颗星星已非原先那颗。
那个人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任由307拿走星星,但这星星却像雪花一般在他的手中融化。他失落地垂下双手,一双只剩下眼白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啊!”307被吓得直接跌坐回地上,这时他才发现是刚刚背对他的那个人。那身穿黄袍的男人披散着黑发,随着他摔倒的动作将后脑勺贴紧后背,脖子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
那双眼睛始终紧盯着他,这令307慌张到忘记移开视线,也就没能看到失去星星的男人手中突然握紧了一把匕首。
于是鲜血再一次从自己的眼前飞溅而过,大部分都沾在了男人的黄袍上。男人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姿态:脑袋是反折的,手臂是逆转的,猖狂的嘴角和眼尾连成半个圆圈,吱呀乱叫着欢呼307的倒下。
但男人的刀法不够准确,并未能像恶鬼那样给予他致命一击。他直愣愣地倒回地上,右手颤抖地摸上那处黏糊糊的血窟窿。
男人反着身体举起匕首不亦乐乎的刺向他的身体,却没有那一次令他直接死亡,只能绝望地聆听着皮肤被一寸寸隔开、血管被一次次扎破、肉筋被一根根挑断的凄美乐章。
一旁的木偶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了屠宰场,它一把掏出307的心脏扔向一侧的编钟,竟是发出了恶鬼般的哀嚎。
它兴奋的手舞足蹈,紧接着又掏出307的肺、肝、脾、胃……漫天的血肉飞舞,木偶的演绎可比舞姬妖娆的身段吸人眼球。
终于在血淋淋的肠子被扯出时,枪尖穿透了木偶的脑袋,没管呲牙咧嘴的木屑直接扎穿了307的肠子和黄袍男人高举起匕首的手臂。
木偶承受不住这样的攻击瞬间散架,断裂的木头全数砸在307的身体里和脸上,但这点疼痛已经影响不到他了。
黄袍男人也停止了动作,僵硬地卡在原地。307也动弹不了了,他整个身体都被掏空,除了残存的骨头和脑袋之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被称作人。
他就像一条奔逃的羚羊落入虎口,被撕咬地一寸不剩。
还好他是仰着头倒下的,所以能看到那只被他称为恶鬼的白发男人缓缓朝他走来。眼睛再上翻一些还能看到被恶鬼撞破的大门。
他要做什么?
307只能安静地等待着彻底的死亡,哪怕这时候被恶鬼再次扳下头颅也是值得的。
但这只恶鬼似乎对他的那截不知什么时候被扯断的手更感兴趣。他蹲在307面前,端详着那只捧过星星的手。
“星星……?”
他听见恶鬼低沉的疑惑。
“是……客人……”
他的视线再次黑朦,但这一次脖子并未灌风进来,就连感受不到热量的肉体也再次回归了人体的正常温度。
第四次从地狱惊醒,307并未回到长乐宫或是面对恶鬼的地方。他一睁眼又是那片熟悉的深林和清澈的小池塘。
但这一次,他站在池塘岸边。恍惚间他抬眼望向对岸,在梦里警告他的少年衣袖翩飞,正微笑地等待他回神。
“你回来了。”
“你到底是谁?”307险些脚步不稳跌落池塘,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他只想尽快搞清现状。
多次的死亡已经令他的心理防线逐渐瓦解,如果在这样循环下去,他只会沦为一只行尸走肉。
可少年却笑而不语,始终像对待客人一样看着他。
……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