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道:“但这回我一直都在京城,并且身体还不错。”
韩琦嘴角抽搐了几下,道:“就知道你还耿耿于怀。”
因为立储之争时,富弼刚好出差,结果让韩琦得逞,就是因为此事二人才出现隔阂的。
那边张斐前脚刚刚回到家,司马光后脚立刻杀到。
“方才在庭上,你敢说你做到了公平公正吗?”
见到张斐,司马光便是迫不及待地质问道:“很显然你是在偏袒薛向等人,当初均输法颁布之际,苏子瞻兄弟、范纯仁他们就曾指出均输法若颁布,必然会出现此类问题,我也跟王介甫谈过,可他们对此却是置之不理,结果出现问题,又成御史台的过错,你那纯属是狡辩。”
当时很多人都认为王安石说得虽然非常有道理,但想得过于简单,一旦执行起来,必然出现各种问题,除非人人都是王安石。
虽然在庭上挑不出毛病来,但司马光认为,这就是新法的问题,绝对不是御史台的问题。
而且薛向所言,也定是张斐所授。
这只是你的手段厉害,而非是真正的事实。
张斐微笑道:“司马学士请息怒,我们检察院只需要遵守规矩,然后拿证据说话。而如今薛向提供确凿的证据,那我们就得为其争讼,在庭上我们检察院肯定是有偏向性的,因为一旦上庭,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打赢官司,至于公平公正那是皇庭该做的,而不是我们检察院。现在事实就是,薛向的确是无辜的,尤其是在御史台的判决下。”
司马光道:“但是你只说均输法的好,却对其中问题,是一味的推卸责任,你敢说这不是王介甫指使你的。”
“这还真不是。”
张斐摇摇头道:“不瞒司马学士,在调查的过程,我们也确实发现均属法所存在的问题,但在这场官司,我们是要帮助薛向洗清冤屈,御史台的判决绝对有问题。
至于均输法存在的问题,我是为司马学士留着的,如果司马学士愿意的话,我愿协助司马学士去解决均输法的问题。”
司马光愣了愣,“为我留着的?”
张斐点点头,道:“我知道司马学士为了公检法,得罪了不少人,但事实就是公检法只是被动的,对方来告状,且有证据,我们是不能不理,但我也不希望让大家认为,公检法是在偏袒王学士。”
司马光疑惑道:“你此话到底是何意?”
“司马学士请坐。”
张斐微笑地伸手示意道。
司马光犹豫片刻,才坐了下来。
张斐亲手为他倒上一杯茶,又道:“御史台的目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他们只是针对人,只想着如何将王学士和薛发运使赶出朝野,但这其实毫无意义的。”
司马光哼道:“如这种无意义的事,王介甫可是做了不少。”
这话倒也不假,从熙宁二年开始,一直都是王安石将保守派的人清除朝野,革新派倒是没有损失什么。
到底是王安石掌权。
“我也不赞成。”
张斐又道:“可若真要以公平、公正来论,既然有问题的是均输法,那就必须针对均输法,而在此法中,真正的受害者,百姓倒只是其次,也有大部分百姓因此受益,关键是那些商人,他们才是真正受害者。
法制之法是捍卫个人的正当权益,商人的利益,也应该得到正当的保护。根据我们所查,发运司其实不仅仅贩卖上供京城的货物,还有其它的商品,倒买倒卖,从中赚得不少钱。
如果司马学士真的希望针对均输法,就应该让真正的受害者站在皇庭申诉。”
司马光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让那些商人去起诉均输法?”
“未尝不可。”
张斐笑道:“正好有一批江南商人来到京城作证,他们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司马光又纠结起来了,“但是如胡永卫这种人,可不值得可怜。”
“这也是个问题。”
张斐道:“但是法律条文到底没有禁止他们这么做,所以真想要解决这些问题,也只能依靠立法。
如果那些商人起诉,我们检察院可以借机开一场关于均输法的听证会,去认真的解决这些问题。”
司马光听罢,神色显得有些动容,过得片刻,道:“此事你去办就行,我已经打算在此案结束后,就向官家递上辞呈。”
“啊?”
张斐故作惊讶,“司马学士为何要递上辞呈?”
司马光瞧他一眼,“为什么,你不清楚?”
张斐低眉思索一会儿,道:“真是抱歉,是张三连累了司马学士。”
司马光摆摆手道:“这事倒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哦,那我也走。”
“你走哪去?”
司马光惊讶瞧他一眼。
张斐道:“当初是司马学士向我许诺,我才答应入仕为官的,如今司马学士不管不顾,拍拍屁股走人,那我留着干嘛,我也回去当珥笔算了。”
司马光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敢情你入仕,全是为了我?我家老仆可能都没有你这般忠心。”
言下之意,你少来,我可不信你。
张斐道:“这与忠心无关,如今公检法得罪了文公他们,司马学士要不在上面顶着,我能撑得起吗?既然如此,就还不如早点抽身走人,以免将来去琼州伐木。”
“难道你回去当珥笔,就不会去琼州伐木?”
司马光瞪他一眼,旋即又皱眉思忖半响,叹了口气:“不过你说得也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时候,他要抽身的话,那公检法就会面临很大的危机,因为公检法一直都是保守派在支持,现在公检法跟保守派发生冲突,如果司马光在这时候抽身的话,那公检法只能是完全倒向革新派。
因为保守派是不可能再支持公检法。
但问题是革新派也不一定会支持他们,即便是支持,肯定也是有诸多附加条件的,至少会将公检法改造的面目全非。
因为革新派充斥着权贵阶级。
这当然是司马光最不想见到的。
张斐立刻道:“司马学士,你是对的,他们才是错的,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这些话你就别说了,到底是谁得错,大家心里都清楚。”司马光叹了口气,“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张斐道:“让事情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