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亭又改口道:“没没次要的,他们就是在抱怨他们厢兵过得太苦。”
张斐又问道:“你可有注意到,在说那番话的时候,他们喝了多少?”
“喝了不少了。”
陈亭道。
张斐问道:“有没有喝醉?”
陈亭道:“据我观察,应该还没醉,但也快了。”
张斐又问道:“你是开酒馆的,根据你的观察,喝到这种状态时,是否更容易说出自己心中的委屈。”
“当然是的。”
“我反对。”
“我收回。”
张斐瞄了眼已经有些焦虑的李磊,又向陈亭问道:“为什么胡长百和邱河习惯上你店喝酒?”
陈亭道:“因为我家酒馆就他们营里边上,他们干完活回来,路过小店时,经常来小店喝上几碗。”
张斐道:“也就是说,他们营里的士兵,都常上你们店里喝酒?”
陈亭点点头,“是的。”
张斐道:“这些上你们店里喝酒的士兵中,可有其他人抱怨过俸钱太少,干活太累,还是说就只听到他们两个抱怨过?”
“我反对。”
李磊又站起身来,“这与此案无关。”
“绝对有关系。”
张斐道:“因为皇城司还认为他们蓄意扰乱军心,但如果厢兵都在抱怨,而胡长百和邱河只不过是在说一件,士兵们都在相互抱怨的事,又怎么算得了蓄意扰乱军心。”
赵抃道:“反对无效。证人请回答。”
陈亭点点头道:“平时那些厢兵也都有抱怨。”
张斐道:“他们主要是在抱怨什么?”
陈亭道:“跟胡长百和邱河他们说得也都差不多,也都是抱怨河役太苦太累,俸钱太少。”
张斐又问道:“在你生意不好的时候,亦或者生病时,亦或者被顾客辱骂时,你可有抱怨过?”
陈亭点点头道:“要遇到这些情况,我当然也有抱怨过。”
张斐问道:“为什么?”
陈亭道:“这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是,人之常情。”
张斐笑着点点头,然后向赵抃道:“我没有其它问题了。”
赵抃又看向李磊。
李国忠低声道:“沉住气,即便他拿下这个问题,于整个官司也无关痛痒,这只是他个人的解释,又不是疏议。”
李磊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心态,站起身来,“陈掌柜,你方才说自己也会抱怨,你会抱怨朝廷吗?”
“当然不会。”陈亭马上道。
李磊道:“你说那些士兵也多少会有些抱怨,他们会抱怨朝廷用宦官治水吗?”
陈亭道:“那也没有。”
“我问完了。”
李磊坐了下去,瞧了眼张斐,你想弄这阴招,人家的抱怨跟他们两个的抱怨能是一回事吗?
张斐笑道:“我没有其他问题。”
赵抃再度看向李磊。
李磊稍稍皱眉,旋即表示也没有问题。
张斐站起身来,“恳请大庭长传桥营虞侯梁道深出庭作证。”
赵抃道:“传桥营虞侯梁道深。”
过得半响,只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上得庭来,那薄薄的嘴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张斐问道:“梁虞侯,你在营里负责什么事务?”
梁道深道:“我是专门负责巡查和监察。”
“那你是否认识第一证人和第二证人?”
张斐将手引向胡长百和邱河。
梁道深点点头,“认识。胡长百、邱河。”
张斐道:“他们二人平时表现如何?”
梁道深道:“他们二人平时都非常努力,在咱营里也算是比较老实的。”
嗯?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李国忠、李磊的警惕之心。
同时,司马光他们也投来诧异的目光。包括胡长百和邱河都震惊地看着梁道深。
张斐问道:“你可有察觉出他们有不轨之心?”
梁道深摇摇头道:“完全没有。”
张斐道:“他们平时有没有抱怨朝廷吗?”
梁道深迟疑少许,道:“那得看怎么说?”
张斐问道:“此话怎讲?”
梁道深道:“倘若劳役繁重,他们自也会对此抱怨。”
张斐道:“但这跟朝廷有什么关系?”
梁道深道:“当然有关系,因为劳役都是朝廷安排的,他们要抱怨,肯定是抱怨朝廷,这是很正常的,那店里的酒保多送几趟酒,也会抱怨太辛苦,工钱还少。”
众人更是投来惊诧的目光。
在梁道深上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梁道深肯定是偏向皇城司的,不可能偏向几个厢兵,结果看着情形不像啊!
梁道深的回答,完全就是顺着张斐的话在说。
不过大臣们很快就反应过来。
梁道深就是他们厢兵的顶头上司,下面的人扰乱军心,谤议朝政,甚至意图谋反,他这上司能不受到牵连吗?
如今检察院站出来,为两个厢兵申诉,他们肯定是支持检察院啊!
一旦被定罪,皇城司再来个扩大化,就是不死,也得被他们敲诈到倾家荡产,桥营上下肯定是支持检察院的。
李知恩也意识到这一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心里暗怒,你们这些武夫,真是目光短浅。
张斐点点头,又问道:“关于你营里的俸钱,我听第一证人说,常年发不足,不知是否?”
梁道深点点头道:“是的。”
张斐道:“为什么?”
梁道深道:“这是因为招入伍的厢兵变得越来越多,但是财政却未有增长,这钱自然就少一些。”
张斐问道:“为什么厢兵会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