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张斐心里却是忐忑不安,这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了呀!
制置二府条例司。
“这是恩师吩咐的?”
吕惠卿惊诧道。
王安石点点头:“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会,此外,目前京城执行的是两种税制,此不可长久,既然他们没有京东东路阻止税务司,那么京城必然也是交给税务司,何不趁此良机,先制造舆论,且看看他们的反应。
更为主要的是,如果京城能够多收一些粮食上来,那么可缓解漕运上的压力,以及新政在地方上的压力。”
“原来如此。”
吕惠卿点点头,“我还以为.?”
王安石问道:“你以为什么?”
吕惠卿道:“我以为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其目的是挑拨更多人去对付公检法,或者给公检法制造困难。”
王安石稍稍一愣,沉吟少许,摇头道:“这不大可能,他们这一挑拨,朝廷就会顺势让税务司接管税务,他们是得不偿失啊!”
吕惠卿听罢,却是沉眉不语。
王安石瞧了眼吕惠卿,问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吕惠卿道:“恩师,这京城可不比河中府,这里宗室、外戚、功勋遍地都是,这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王安石问道:“能出什么问题?”
吕惠卿道:“我总感觉太急了一点,且京城或许并不适合这公检法,在地方上,公检法是可以代表皇权,但这在天子脚下,自然是皇权至上。”
王安石道:“当初刚刚执行免役税时,不也有这担忧,但最终也没有什么问题。”
吕惠卿道:“免役税就只是一种新税,且数目并不多,与两税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王安石稍稍皱眉,想得半响,摆摆手道:“税务司迟早是要接管税务,咱就不要瞻前顾后,我可不是那司马老贼。”
正当这时,下人通报,开封府知府,曾巩来了。
王安石赶紧出门相印。
来到屋内,坐下之后,王安石便是笑问道:“子固今儿怎有空上我这里来。”
曾巩道:“有件事我要与商量一下。”
王安石道:“什么事?”
曾巩道:“是关于夏税的,京畿地各县的税吏都表示不敢再去收税。”
王安石皱眉道:“这是为何不敢?”
曾巩道:“就是前些天张检控在庭上的那一番关于税法的论调,导致百姓对当今税务是议论纷纷。可你是知道的,税吏几乎不会完全根据税法去收税的。那么要收到与往年一样多的税,其中肯定会有一些违规之举,可能会面临公检法的起诉,若完全按照税法去收,可能根本收不到多少税。不管怎么做,他们都会面临麻烦,他们希望朝廷先给予一个答复。”
王安石与吕惠卿对视一眼。
这一下几乎可以确定,这可能真不是张斐安排的。
因为张斐是不可能操纵那些税吏的。
王安石道:“我会马上跟官家反应此事的。”
不过张斐已经早他一步,来到皇宫,向赵顼汇报此事,因为李豹已经调查结果来。
“你急着见朕,可是为了京城税务一事?”
赵顼向张斐问道。
张斐愣了下,“官家已经知晓?”
赵顼点点头,“李豹已经将调查结果告知朕,有迹象表面,确实是有人在后面推动这些舆论发酵。”
顿了下,他又道:“不过,你不是也打算这么做吗?”
张斐点点头道:“是王学士建议我借此案,制造一些舆论,为税务司接管京畿地一切税务司做铺垫。”
赵顼点点头道:“朕知道,朕是想说,既然这与你想得不谋而合,难道不是好事吗?”
“或许不是。”
张斐摇摇头道:“如果不是我们在这么干,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
赵顼听得纳闷,道:“有何不一样?”
张斐道:“如果是我们所为,那就是我们要对付他们,但如果是他们所为,那就是他们要对付官家。”
“对付朕?”
赵顼不禁震惊道。
张斐点点头,道:“看来他们比我们预想中的要醒悟的更早。”
赵顼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想要借公检法来约束朕的权力?”
张斐摇摇头道:“准确来说,他们是要借官家之手,去突破公检法的约束。关于这一点,我之前与官家也解释过,他们必然是会走一步的。
因为只要我们严格执法,以及坚持公检法的审理制度,他们几乎是不可能赢的,无论是在道德上,还是法律上,我们都是占尽绝对优势。
他们唯一可以赢的机会,就是在于官家。”
“朕记得,权力的笼子。”赵顼点点头,笑道:“唐太宗曾言,法者,非朕一人之法,乃天下之法。他们若想从朕这里突破,那他们真是痴心妄想啊!”
关于这一点,很早之前张斐就跟他说过,皇帝必须要牺牲自己的部分皇权去维护朝廷的法权,否则的话,这很容易就会被人攻破。
赵顼最终是答应了,因为他是极具野心的,他要将财政恢复过来,然后去打仗,再造汉唐盛世,他的目标非常明确,为此他当然愿意牺牲部分皇权。
而且,他曾是唐太宗的小迷弟,而唐太宗其实就玩过这一招,牺牲小部分皇权,来换取朝廷法度。
张斐还是非常谨慎道:“他们可能不会选择直接面对官家,他们也没有这胆量,但他们也许会从官家身边的人下手,以此来令官家陷入困境。”
赵顼稍稍皱眉,又问道:“朕该如何应对?”
张斐道:“只能是官家约束好他们,以及加强消息来源,只要能够先一步得知对方的计划,那我们多一分胜算。”
赵顼点点头道:“朕知道了,你放心,朕这回是有足够的决心,绝不会轻易动摇的。”
张斐愣了愣,只觉赵顼这回的态度,可比上回还要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