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你说乱世用重典,你举一个成功例子给我听听。汉朝是无为而治,唐太宗那更是慎刑少刑的代表人物。
我朝宋刑统与唐律疏议一脉相承,只是加重对贼盗的刑罚,但看上去好像也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此话一出,后面一群宰相,都面露尴尬之色。
事实也是如此。
确实好像没卵用,他们只能安慰自己,如果不用重典,可能更糟糕。
赵顼、富弼倒是非常期待。
这个问题一直都存在,但大家都没有太好的办法,难道你有?
又听张斐言道:“在军阀混战年代,将重典用于行军打仗,这当然是可以得,但是用于治理乱世是万万不行的。”
蔡卞问道:“为何?”
赵顼、王安石、司马光他们也都非常疑惑地看着张斐。
因为重刑慎刑之辩,也是目前宋朝统治集团内部经常争论的一个话题,有些人提倡重刑,但也有些人提倡慎刑轻刑。
可也没有说,说的张斐这么武断,哪怕是提倡轻刑的,也是认为得与时俱进,不是反对重典治理,他们的依据是,国家都建设这么久了,不要再加重刑罚,而是应该向慎刑轻刑方向发展。
而且你要否定法家之法,严刑峻法也是一个主要论点。
只要你否定不了这一点,法家之法就有存在的意义。
张斐道:“在乱世之下,法制败坏,必然会引起贼寇四起,处处都是违法乱纪之人,但是你们要明白一点,这不是大部分人所愿,他们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你不抢人,就得被人抢,故而才走上这条路。
如果人人都是生而为盗,那就不会出现法制之法,法制之法的概念,是捍卫个人正当权益的一种共识,不是李悝凭自己的智慧想出来的,如果人人都想为盗,那就不会出现这种共识的,重典也就更无从谈起。
基于这一点,你若采用重典治世,那百姓就会想,我以前犯了法,你会不会清算旧账?而且恶习一旦成为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这顺手一捞,可能就是死刑,你说他是会去自首,还是会上山为贼?
这就会出现秦国的情况,秦国的严刑峻法,已经是登峰造极。那你们认为是秦国治安好,还是贞观时期的治安好?”
“贞观时期。”上官均回答道。
后面的士大夫们也是频频点头,他们当然是喜欢唐朝,不喜欢秦朝。
别看玄武门之变的黑历史,有违儒家道德,但唐太宗就是后世儒家最喜欢的皇帝。
竖立榜样,首先得找一个成功者,这是最基本的,宋襄公也仁义,但儒家很少提他。
唐太宗不但武功强大,文治也强,再这么一渲染,基本上就是儒家心中完美君主。
至于说李建成么,儒家也没有说不闻不问,自唐朝之后,嫡长子即位是儒家非常坚持的。
因为在唐朝嫡长子即位,都已经成为一种逆袭,那武则天都是一个次女。
拿贞观去压制秦朝,他们当然不会反对。
“正是如此。”
张斐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有些违法行为,都还是天灾所至,那你面对的就是死路一条,就人性而言,只要有机会肯定会落草为寇,好死不如赖活着。
秦朝的严刑峻法,很快就导致满山都是贼寇,自秦孝公到秦始皇,这秦人渐渐明白一个道理,首先,千万别违法,其次,只要违法,就立刻跑路,当强盗去。”
蔡卞就问道:“轻刑可治乱世?”
“这是唯一的答案。”张斐非常肯定地说道。
蔡卞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我再重申一遍,法制之法是个人捍卫正当权益的一种共识。既然是一种共识,它就会有自我恢复能力,当大家都知道,法律已经恢复,我种田不会再天天有人来抢,大部分人就会回去种田,不会去当草寇,当良民成为多数,草寇就会变得更加虚弱。”
“依老师之意,官府是什么都不要做,用老子的无为而治。”
“玄机就在这里。”
张斐道:“我方才说行军打仗用重典,这是可以的,且自古以来,对军队纪律的要求,一定是高于普通百姓的,这是一个常识。
为何?因为他们有兵器,他的专业就是杀人,他们非常强大,军队一旦作乱,后果是不堪设想,这一点相信我朝是最有体会的。”
不少人纷纷点头。
宋朝就是从军阀混战中建立起来了,对于将帅管控,已经严到快要自废武功的境界。
司马光一看,这情况不对,大家不是来吵架的吗,怎么他说什么,你们还都赞成?
这难道这就是说他们的话,让他们都无话可说?
张斐又继续言道:“同理而言,官员呢?官员手握权力,那么对官员的要求,必然也是要高于普通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