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堂课真是越上越令人胆战心惊。

其实最初张斐说法家之法的时候,这些士大夫都是很开心的,张斐说法家之法,根本就不是法,几乎是从法理就否定法家之法。

说得真好。

说得太对了。

其实在北宋这个时期,儒家还没有完全做到一统江湖,王安石变法其实也算是法家对儒家的一次冲击,虽然王安石也不是纯粹的法家思想,他代表的是一种新学思想,他的新政,也包含着一些儒家思想,但是他的方法,显然是更偏向于法家的。

他的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跟传统的儒家思想,是存在根本性的矛盾,但跟法家思想是相当契合。

这也是许多正直的大臣,为什么要反对王安石变法。

这太可怕了。

正如张斐所言,只要采取法家之法,那就必须集中权力。

可是经过真宗、仁宗两代,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思想,已经是深入人心。

皇帝突然又要集权,大臣当然会反对。

可是讲着讲着,张斐突然话锋一转,又讲到儒家之法。

最为关键的是,张斐并未将儒家之法说成最优解。

你可以说儒家之法是存有缺陷的,但你不能说,儒家之法不是最优解。

故此士大夫们开始躁动起来。

然并卵,被张斐一句话就给怼了回去。

其实“刑不上士大夫”,是有多种解释的,可以解释的很漂亮,比如说,士可杀不可辱也,并不是说真的不能惩罚士大夫,这也是儒家学问的看家本领。

很多话看上去是至理名言,真的执行起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以这些士大夫的才华,他可以拿出一百种理由怼得张斐哑口无言。

但是,这些士大夫还就是要坐实这个特权,故此他们不愿意与张斐去辩解这个问题。

可惜赵顼不为所动。

学术之论,无伤大雅。

士大夫们也在猜测,这赵顼心里在盘算什么。

课堂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是非常诡异。

是各怀鬼胎。

张斐言道:“其实拿儒家之法与法制之法类比,这是不正确的,也是不公平的。”

干什么?

是想往回找么?

晚了。

士大夫们可不买账,兀自是凶神恶煞。

那句刑不上大夫,得罪了太多人。

学生们也不买账,上官均就鄙夷道:“你是怕了么?”

不得不说,这话转得真是太生硬了一点。

“学术之论,岂有害怕一说。”

张斐笑道:“学术之论讲究的是严谨,我方才是不是一再强调法家之法与法制之法就不是一样东西?”

一些学生稍稍点头。

开场就在说这个问题。

张斐道:“之后我又说明,儒家之法与法家之法本质上是一样的,那么换而言之,儒家之法与法制之法也不是一样东西,既然不是同一类东西,又怎么能放在一块比,哪有拿人跟狗比的道理。”

这些话确实是张斐说得,但这令大家又迷惑了。

蔡卞就问道:“既然如此,那伱方才又在对比?”

张斐立刻道:“我可没有拿二者对比,是你们在对比,险些还将我给带歪了,造成不小的误会,你们这些家伙不是蠢就是坏。”

“.!”

蔡卞等人都傻了,明明就是你在说,如今惹得士大夫们不开心了,就成我们的锅了,你这也太无耻了。

“这么看着我作甚。”

张斐道:“我方才是怎么说得,我说儒家之法是要跟更偏向法制之法,是也不是?”

“这不是类比吗?”蔡卞问道。

张斐反问道:“这是类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