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韩再暖以为自己在半夜醒来了。
周围一片漆黑,睁眼瞎的那种,她尝试着叫小爱同学开窗帘,可却张不开嘴,她想起身,却只感到四肢似麻似痒,派出去的力气毫无回馈,在血管中徒劳的流淌着。
此时她终于感到大脑一直在钝钝的疼着,她的颅腔好像一个空荡荡的洞穴,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横冲直撞,咆哮着,带出阵阵回音,那回音顺着在脑中化成不断涨潮的海浪,跟着那怪东西的咆哮一起拍打她的脑子,在快要挤爆她的脑壳时,终于找到了溢出的通道——从她的两个耳孔回旋着冲了出去。
耳鸣,一阵阵的耳鸣加入了这场混乱的嘶吼中,这不是她习惯了的没关机的电脑风扇声,这声音完全不存在在现实中,没有任何实体依托的感觉,像鬼压床时神秘的呓语,合唱团一样七嘴八舌的呓语,或者说是一群男高音女高音在她耳边吊着美声说悄悄话,在她的脑内脑外循环播放,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却又不是音响环绕声那般规律,它更像入耳耳机中的相声节目,带着越来越响的底噪,一会儿滋啦滋啦,一会儿嗡嗡不停,逐渐盖过了声音,用混沌将正常的声音隔绝在耳朵外。
她快被吵疯了,头越来越疼,可身子却好像越来越沉。
终于到噩梦环节了吗!她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子的噩梦啊!
可这又不同于一般噩梦,这更像是鬼压床,她觉得自己是和现实有直接接触的因为她能感受到微凉的风拂面,能感到身上盖着轻薄的被子,她知道自己仰躺着,她还能感到自己的呼吸……
等等,她在呼吸吗?
韩再暖有点懵,她盯着面前的黑暗,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怎么呼吸,这个无时无刻不伴着自己的动作,微小到她完全没特别注意,却又重要到危及生命,她居然忘了,她想用力抽动鼻子,想象自己吸一口气进来,可是没有动静,她的鼻子好像是被堵着的,可她却没有感到窒息,相反,她甚至能感受到体内流动着气体,清冽,微凉,驱动着她的心跳。
对,心跳,还有心跳。
那个韵律一直隐藏在疯狂的耳鸣之下,当她努力去听时,才隐隐确定自己还是活着的。
她是活着的吗?她是醒着的吗?她能醒吗?这是个什么梦呀,这是梦吗!梦到的就是无尽的黑暗吗?
韩再暖感觉时间和生命都在此刻停滞了,除了无休止的脑内的钝痛和狂啸提醒着她还有些许的感知,其他的一切她都感觉不到,她像在一个茧子中,亦或者一个棺材中,活生生的,在一个棺材中。
这一定是梦,噩梦,梦里什么都有,有这些也正常!那她就,她等着,她等,她肯定能醒来,等到闹铃响起,等到八点,只要八点,八点她就跳起来!
她痴痴的等着醒来。
习惯了那耳鸣声后,那脑中的激荡逐渐化为海浪一样的声音,一阵又一阵,拍打着她脑子里的沙滩,韩再暖想象自己躲在一个海螺里,逼仄、狭小,薄薄的壳挡着阵阵的浪,安全中带着些许危险,可她还是安全的,等她醒来,她就出去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太久了,久到全身发麻,久到她在梦里,都能感到腰部传来阵阵下坠一般的酸胀。
该动一动了,她想,怎么还不醒,怎么天还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