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就说,松柏之所以常青,不是上头的绿叶永生不换,而是底下掉了一簇,上头就再长出一簇;就像一个家里有人老去,也有人新生。如此新旧交替,旁人看着便是常青了。”
姜念立在她身后,看着阿蓉又把针叶倒在柏树底下,填作养料。
“阿蓉姐姐。”她想不到该说什么,只是轻轻唤她一声。
阿蓉仍旧背朝她,扶着扫帚对人讲:“你说我从前,怎么就不肯跟太爷好好学呢。”
“我往后……”她语调愈发滞涩,“要去哪里,寻这样好的主人家呢……”
姜念轻轻呵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胀闷。
“会有的,”她只说,“新的叶子会长出来。”
继而她转身,提裙摆跨过主屋门槛,来到老太爷榻前。
他已然坐起身,一路望着姜念走进来。
“您想得怎么样?”
姜念也不守死礼了,干脆就坐在人榻边。
经过一夜,老人家刚被说动的那点热意,似乎更熄了。
“一路舟车劳顿,我未必撑得住。”
姜念怔了怔。
她先前也忘了,老人家总是盼着落叶归根的,老太爷也不例外。
他怕自己死在路上,死在船上。
横竖是见不到沈渡,他宁可魂归桑梓。
“况且,我这样贸然跟你去,说不定就打乱他的……”
“不会,”姜念接道,“无论此举胜败,他最想要不是旁的,而是您能在他身边。”
“你怎么知晓?”
“我就是知晓。”
就像她费心费力这么久,不是想要权势,也不贪图谁的钱财;她只要一份公道,然后孑然一身离开京都。
“就像您让我读辛弃疾,他一生郁郁不得志,却从没想过放弃抗金。”
“我说句明白话,这沈家上下还有谁您放心不下呢?我为您请了最好的大夫,门外的人我都能解决,您早一刻点头,咱们就早一刻启程。”
清瘦的老人阖上双目。
罢。
就当人生在世,了却最后一笔心愿。